“如说修行”网上佛学院 课程102教材 了凡四训(注释)明德 注释
〔了凡四训〕这是古代著名劝善书,作者是明朝著名官员、思想家袁黄。全文通过立命之学、改过之法、积善之方、谦德之效等四个部分来讲解如何改变命运。作者以亲身经历,讲述了改变命运的过程。原本是为教训自己的儿子,故取名《训子文》。后来为了启迪世人,于是改名为《了凡四训》。 原序摘要古来无数人众,大都被气数所拘,自己作不得主张。惟大善之人,气数拘他不得,所谓至人有造命诀也。 (自古以来,无数的人,大多被命运所束缚,自己作不得主张。唯有大善之人,命运不能够束缚他,所谓至人有改造命运的要诀啊! ◆〔气数〕气运﹐命运。〔至人〕道德修养非常高超的人。) 《了凡四训》,举世皆知为改造命运之宝典。有大福报之人一得此书,自能悉心庄诵,百读不厌,由解起行。於是,转病为健,转穷为达,转罪为福,转凡为圣。以之淑身,尽人可以成圣贤;以之淑世,举世可消灾障。此自度度人之方便门也! (《了凡四训》,世间所有的人都知道,这是改造命运之宝典。有大福报的人,天生好德,所以一得到此书,就能悉心念诵,百读不厌,并且由理解而力行。於是,转病为健,转穷为达,转罪为福,转凡为圣。用《了凡四训》来改善自己,自己完全可以成为圣贤;用《了凡四训》来改善社会,整个社会都可以除消灾障。这是自度度人最切实有效的门径啊! ◆〔举〕所有。〔举世〕整个世间。〔庄诵〕诚敬地读诵。〔由解起行〕由理解,进而实践。〔淑〕善,美。〔身〕本人。) 立己立群之道在乎此,超生出死之道亦寓乎此。世有巨眼,决不等闲看过。有学问人,有志气人,有作为人,有澄清宇宙普利群生宏愿之人,一见此书,莫不欢喜赞扬,逢人劝策,此书之真价值可见一斑矣! (成就自己、成就社会之道在於此,超出生死轮回,脱离三界之道亦寓於此。世间有慧眼之人,决不会等闲看过。有学问之人,有志气之人,有作为之人,有澄清宇宙普利群生宏愿之人,一见此书,莫不欢喜赞扬,逢人就劝导他读,勉励他行。此书之宝贵价值,即此可见一斑! ◆〔劝策〕劝导勉励。〔一斑〕比喻整体中的很小一部分。“可见一斑”是用了“管中窥豹”这个典故,意思是,通过管子看豹,仅只见到它身上的一个斑点。) 今之青年,曷尝不志大言大,恢恢乎有澄清宇宙之概,而卒至於无所成就者,本未立耳。《了凡四训》,诚立身守业治世之大本也!是书现身説法,以实效示人,苟能熟读而力行之,则命自我立,福自我造,举天下无难事矣。贤人君子,得此一篇,拳拳服膺,由此回转心机,平地辟登云之路。 (今日的青年人,何尝不志大言大,有著澄清宇宙的宏大气概,然而最终却无所成就,其原因就是自己的根本未立。《了凡四训》实在是立身、守业、治世之大根本啊!此书现身説法,以实效示人,如果能熟读而力行,则命由我创,福由我造,天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了。贤人君子,得此一篇,恭慎地藏於胸中,由此而回转自己的用心,就能平地开辟登云之路。 ◆〔曷尝〕何尝。〔恢恢〕极其广大,无所不包。〔概〕气概。〔卒〕终于。〔本〕事之根原,根本。〔拳拳〕诚挚。〔膺,读英〕胸。〔拳拳服膺〕恭慎地藏於心中。) 须知惩恶非大势不能,劝善则匹夫可办。盖心欲为而头头是道,造之深必处处逢源。诚能严身作则,苦心宣扬,不费分毫,见功最巨。 (要知道,惩恶一定要有大势力才能够做得到,而劝善则人人可行。由于心欲为善,则头头是道;行到深处,必处处逢源。如果真能够严身作则,苦心宣扬,则不费分毫之财,而功德最为巨大。 ◆〔匹夫〕平民,个人。〔盖〕文言虚词:a.发语词,如“盖闻”;b.表大概如此,如“盖近之矣”;c.连词,表示原因,如“有所不知,盖未学也”。〔头头是道〕形容言论或措施有条有理,触类旁通;这里是说:四面八方都是路。〔处处逢源〕随时随地都得到支持、帮助。) 且乎造福苍生,挽回末劫,乃我人参赞化育之初行,齐家治国之至本。岂可役役名闻,而自甘暴弃乎?况乎劝得一人为圣贤、为菩萨者,终彼之生,所成就之善业,不可计数,所教导之无知,亦不可计数。此皆出於啓发之君子,故其功德亦与之平等。较之侥幸於名利而不可必得者,斯为天壤矣! (况且造福百姓,挽回末世的劫难,乃是我等参与赞划天地化育的原本德行,治家治国的大根大本。我们怎麽可以费尽心机去争名夺利,而不在修身积德、劝人为善上下大功夫?这是在糟蹋自己啊!何况乎要是你劝得一人,他后来成了圣贤、菩萨,那麽他的一生,所成就之善业,不可计数,所教导的无知之人,亦不可计数。这都是来自於啓发他的人,故你的功德同他的功德相等。对《了凡四训》,严身作则,苦心宣扬,这与追名逐利而不可必得者相比较,这真是天地悬殊啊! ◆〔苍生〕百姓。〔末劫〕末世的劫难。〔参赞化育〕参与赞划天地的化育。〔齐家〕治家,使其和睦兴盛。《礼记•大学》云:“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。”〔役役〕劳苦征逐。〔名闻〕名闻利养,即名利。〔自甘暴弃〕甘心情愿地糟蹋抛弃自己。〔暴〕糟蹋,损害。〔斯为天壤矣〕这真是天地悬殊啊!) 故曰法施最大,愿力莫穷。诸君欲置福田,眼前足下便是。人身难得,现境易失。普愿见者,闻者,共发深心,努力前进。勿任大好机会,从眼前足下飞过也! (因此说,为人演説正法的功德最大,而誓愿的力量是没有穷尽的。诸君欲修福积德,眼前足下便是机会。人身难得,现境易失。普愿见到、听到《了凡四训》的人,共发深心,努力前进,精进修持,为人演说。不要让这大好机会,从眼前足下空过啊! ◆〔法施〕法布施,即为人演説正法。〔愿力〕誓愿的力量。〔福田〕种福的田地。)
然作圣不难,在自明其明德。(然而作圣也不难,只在於彰明自己光明正大的性德。 ◆〔明德〕光明正大的自性之德。这是人人本具,但被种种违理情想所锢蔽而不显。)欲明其明德,须从格物致知下手。倘人欲之物,不能极力克除,则本有真知,决难彻底显现。(要彰明自己光明正大的自性之德,必须从“格除人欲之物,而显现自心本有之真知”下手。倘如人欲之物,不能极力克除,则本有的真知,决难彻底显现。 ◆〔格物致知〕格除人欲之物,而显现自心本有之真知。《礼记·大学》云:“致知在格物,物格而后知至。”)欲令真知显现,当於日用云为,常起觉照,不使一切违理情想,暂萌於心。(欲令真知显现,就应当在日用间,起心动念、言语造作之时,常起觉照。不使一切与理相违的情绪、念头,哪怕是短暂地萌发於心。 ◆〔云为〕言论行为。〔觉照〕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当下的念头、情绪是什麽。这是转恶为善、转迷为悟、转凡为圣的基本功夫。故祖师大德常云:於一切时一切处,随身口意有所作业,悉当返观,了知是心。)常使其心,虚明洞彻。如镜当台,随境映现;但照前境,不随境转。妍媸自彼,於我何干?来不豫计,去不留恋。(要常使其心,虚明洞彻,如明镜当台,面前有什麽就仅仅是映现它们,而不要被它们牵转。是美是丑是它们自己的事,与我有何干系?来时没有期望等待,去了也没有烦恼留恋。 ◆ 这几句话是修心要诀,让真心做主。〔妍〕美。〔媸,读痴〕丑。〔豫计〕即“预计”。) 若或违理情想,稍有萌动,即当严以攻治,剿除令尽。如与贼军对敌,不但不使侵我封疆,尚须斩将搴旗,剿灭余党。(假如违理情想,刚有显露,即当严以攻治,剿除令尽。如同与贼军对敌,不但不让他们侵犯我的疆土,尚须斩将夺旗,剿灭余党,连根铲除。 ◆〔萌动〕刚有显露。〔封疆〕交给一位官员全权管理的地区。〔搴,读牵〕夺取。)其制军之法,必须严以自治。毋怠毋荒,克己复礼,主敬存诚。(其统帅军队之法,必须严以自治。自己一定要不懈怠、不荒废,约束自己的视、听、言、行,使之符合於“礼”的要求,恭敬至诚。 ◆〔毋,读吾〕不要。〔克己复礼〕儒家的修养方法:约束自己的视、听、言、行,使之符合於“礼”的要求。〔主敬存诚〕外要敬,内要诚。)其器仗须用颜子之四勿,曾子之三省,蘧伯玉之寡过知非。(其武器必须使用颜子之四勿,曾子之三省,蘧伯玉之寡过知非。 ◆〔器仗〕武器。〔颜子之四勿〕颜子就是颜回,孔子的学生。他善用克己工夫,恪守非礼勿视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动(不符合礼的事,就不要去看、不要去听、不要去说、不要去做)。〔曾子之三省〕曾子即曾参,孔子的学生。他善用反省工夫,说“吾日三省吾身”:以“为谋不忠乎?交友不信乎?传授不习乎?”这三者,在身心上密密勘验。〔蘧伯玉〕春秋时代卫国的大夫,逐日反省、检点、改过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无日不发现自己还有过错,无日不痛加改悔。“蘧”读渠。〔寡过〕减少自己的过错。〔知非〕知道自己的过错。)加以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,与之相对。则军威远振,贼党寒心。惧罹灭种之极戮,冀沾安抚之洪恩。从兹相率投降,归顺至化,尽革先心,聿修厥德。(加以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,极其谨慎肃整地与贼军(违理情想)相对。则军威远振,贼党寒心。他们恐惧会遭到灭种灭族的惨祸,希望得到赦免、招安的洪恩。於是相率投降、归顺,回心转意,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。按:这里的“贼军”是指违理情想。 ◆〔战战兢兢〕形容小心谨慎的样子。〔罹,读离〕遭受。〔聿修厥德〕修复其道德。“聿” 读喻,文言助词;“厥”读绝,意思是“其”、“他的”。)将不出户,兵不血刃,举寇仇皆为赤子,即叛逆悉作良民。上行下效,率土清宁,不动干戈,坐致太平矣。(於是将不出营门,兵不流血厮杀,所有的寇仇、叛逆都成为善良的百姓。贼党上下相继仿效,通通改邪归正,四海清明宁静,不用打仗,就天下太平了。 ◆ 这一段是说,攻治违理情想的关键是:严阵以待,稍有萌动(此刻是歼敌之最佳时机),立即迎头痛击,铲除其根。人之造恶,皆由身、语、意之所为,而身、语又是以意为根,故觉照断恶如伐毒树,直断其根。〔赤子〕初生的婴儿,通常用来譬喻纯洁善良之人。〔率土〕意思是“四海之内”。“率”读帅,意思是“皆”、“都”。)
袁了凡先生训子四篇,文理俱畅,豁人心目,读之自有欣欣向荣,亟欲取法之势,洵淑世良谟也。(袁了凡先生教诫儿子的四篇文章,文、理都十分流畅,醒人心目,使人读了欣欣向荣,急欲效法实施,实在是济世救人的宝典啊! ◆〔训子四篇〕《了凡四训》一书是由明朝袁了凡先生教诫儿子的四篇文章(立命、改过、积善、谦德)所组成。〔豁,读霍〕开通,敞亮。〔亟,读及〕急切。〔取法〕效法。〔势〕奋发行动的状态。〔洵〕实在。〔谟〕计划,方针。)其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命自我立,福自我求”,俾造物不能独擅其权。(书中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命自我立,福自我求”这一改造命运的原理,能够使我们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。) 受持功过格,凡举心动念,及所言所行善恶,纤悉皆记,以期善日增而恶日减。初则善恶参杂,久则唯善无恶。故能转无福为有福,转不寿为长寿,转无子孙为多子孙。现生优入圣贤之域,报尽高登极乐之乡;行为世则,言为世法。彼既丈夫,我亦尔,何可自轻而退屈? (了凡先生受持功过格,凡是举心动念,以及所言所行,是善是恶都一丝不漏地记下来,以保证善念、善言、善行日日增长,而恶念、恶言、恶行日日减少。开始时,还是善恶参杂,行持久了,则只有善而没有恶。故他能够转无福为有福,转夭折为长寿,转无子孙为多子孙。活著的时候作贤人作圣人,临终就会上品往生极乐世界;他的行为是大衆的模范,他的言论是世间的法则。了凡先生既然能改造自己的命运而成大丈夫,我也能啊!怎麽可以轻视自己,自卑而退屈呢? ◆〔俾,读彼 〕使。〔造物〕即造物主。〔擅〕按自己的意见来处置。〔功过格〕登记每日功过的表册,上面列有计算功过的标准。〔丈夫〕即“大丈夫”,泛指有志气、有作为、有气节的人,不限男女。〔尔〕如此。) 第一篇 立命之学立命 —— 数虽前定,命可转移
本篇是全书总论,讲述:命由我作,福自己求,人人可以改造命运。 ◆〔立命〕建造自己的命运。〔立命之学〕建造命运的原理。 注:各篇之下的标题,是注释者所加。 一、神算认命了凡先生的命,被精通皇极数的孔公事事算定,二十年来凖确无误,所以只好认命,澹然无求。 (一)遇孔复学余童年丧父,老母命弃举业学医,谓:“可以养生,可以济人;且习一艺以成名,尔父夙心也。”(我童年丧父,老母命令我放弃读书而学医,她说:“学医可以维持生活,可以救人;况且你能够精通医术而成名於世,这也是你父亲向来的心愿啊。” ◆〔举业〕科举时代,读书就是为了考科举,以做官从政;应试的诗文称为举业。〔谓〕说,告诉。〔养生〕维持生活。〔艺〕技艺。这里“一艺”是指医术。〔夙,读诉〕素有的。) 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,修髯伟貌,飘飘若仙,余敬礼之。(后来我在慈云寺遇见一位老人,长长的胡须,相貌非凡,飘飘若仙,我恭敬地向他敬礼。 ◆ 按照后文推断,了凡先生此时是14岁。〔修〕长。〔髯,读然〕两颊上的胡子;泛指胡子。〔伟貌〕相貌非凡。)语余曰:“子仕路中人也,明年即进学,何不读书?”(老人对我说:“您本是官场中人,明年就会考上秀才,为什麽不去读书呢?” ◆〔子〕您;古时对男子的敬称。〔仕路〕官场。〔进学〕科举时代,考取秀才即可入县学读书,称为“进学”。〔即〕便,就。)余告以故,并叩老者姓氏里居。(我就把不读书的缘故告诉了他,并请教他的姓氏和居处。 ◆〔叩〕询问。〔里居〕居住的地方。〔里〕街坊;古时候,五家为邻,五邻为里。)曰:“吾姓孔,云南人也。得邵子皇极数正传,数该传汝。”(老人说:“姓孔,云南人。我得到宋朝邵雍先生皇极数的正统传授,上知国运兴衰,下知个人吉凶祸福。按照定数,应当把皇极数传授给你。” ◆〔皇极数〕是用来算命的,邵雍先生十分精通,并著有《皇极经世书》传世。)余引之归。告母,母曰:“善待之。”(於是我就请他到家里去,并且禀告母亲,母亲说:“你好好款待他。”) 试其数,纤悉皆验,余遂啓读书之念。(我们测试孔先生的皇极数,他所推算的,哪怕是微细的事情,都一一灵验。这证明了孔先生料事如神,而他说我明年就会考上秀才,以后还会做官,於是我就起了读书的念头。 ◆〔纤悉〕微细。〔遂,读岁〕於是。〔啓〕开啓。)谋之表兄沈称,言:“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开馆,我送汝寄学甚便。”余遂礼郁为师。(去同表兄沈称商量,他说:“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的家里开学馆,我送你去寄读是很方便的。”於是我就拜郁先生为师。 ◆〔开馆〕开学馆。〔寄学〕寄住在这舘里读书。) (二)卜考算命孔为余起数:县考童生当十四名,府考七十一名,提学考第九名。明年赴考,三处名数皆合。(孔先生用皇极数为我推算明年考秀才的事,他说:作为童生参加县考,当中第十四名,府考当中第七十一名,省考当中第九名。明年赴考,三处名数皆如孔先生所算定,於是我考上了秀才。 ◆〔起数〕用皇极数推算未来事件。〔童生〕科举时代,未取得秀才资格的考生。童生须通过县考、府考和省考,才能取得秀才资格。〔提学考〕就是省考。〔提学〕提学使,又名学政、学台,是一省中主管童生、秀才及其考试的首长,相当於现在一个省的教育厅长。) 复为卜终身休咎,言:“某年考第几名,某年当补廪,某年当贡;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,在任三年半,即宜告归。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,当终於正寝,惜无子。”(孔先生又为我推算终身吉凶,他说:“你某年当考第几名,某年当补廪生,某年当做贡生。做贡生之后的某年,当被选派去四川做知县,在任三年半,就应当辞官归乡。五十三岁那年的八月十四日丑时,将在自己的卧房中去世,可惜没有儿子。” ◆〔卜,读捕〕占卜;推算未来。〔休〕吉祥。〔咎,读旧〕凶险。〔补廪〕童生考上秀才后,经过岁考和科考,考得好的,就可以补廪生。每县的廪生名额是一定的,若有缺额出来,就把名次最高的递补上去,成为廪生,所以称为“补廪”;“廪”读凛。〔当贡〕廪生通过考试或选拔推荐,就可以当贡生。〔选〕铨选。即吏部挑选,量才授官。〔大尹〕知县,是一县的长官。〔尹〕读引。〔宜〕应当。〔丑时〕相当於现在的半夜一点至三点。从前是用地支的十二个字来记时,即:子丑寅卯晨巳午未申酉戍亥;十二时为一昼夜。〔终於正寝〕在自己的正式卧房中去世。〔正寝〕居住的正室。)余备录而谨记之。(我就把孔先生的话一一写下来,并且慎重地记在心里。) (三)认命无求自此以后,凡遇考校,其名数先后,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。(自那以后,所有考试的名次及选拔的先后,都同孔公所推算的完全一致。 ◆〔考校〕考试选拔。〔悬定〕预定。)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;及食米七十余石,屠宗师即批准补贡,余窃疑之,后果为署印杨公所驳。(唯独他算我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时当补贡生;而我食米七十余石时,学台屠宗师就同意我补贡,我私下怀疑是否能成,后来县里的申报文书,果然被接任的代理学台杨公驳回。 ◆〔廪米〕秀才当廪生后,由国家发给生活费,称为廪米;直到成了贡生才停止发给。〔石,读旦〕容量单位,一石是十斗。〔宗师〕考生对学台的尊称。〔窃〕私也;常用作表示个人意见的谦词。〔署印〕代理官员。) 直至丁卯年, (直至丁卯年, ◆〔丁卯年〕公元1567年,了凡先生32岁。从前是采用干支纪年法:以天干中的一个字,例如丁,和地支的一个字,例如卯,即“丁卯”,用来表示年份,称为丁卯年。其组合的法则如下: 以天干的十个字(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、己、庚、辛、壬、癸)和地支的十二个字(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),一一对应,循环相配,来表示年份。 首先,天干的第一个字配地支的第一个字,甲子,表示第一年;天干的第二个字配地支的第二个字,乙丑,表示第二年;天干的第三个字配地支的第三个字,丙寅,表示第三年;……,天干的第十个字配地支的第十个字,癸酉,表示第十年。 当天干的十个字已配完,以它的第一个字配地支的第十一个字,甲戌,表示第十一年;天干的第二个字配地支的第十二个字,乙亥,表示第十二年。 当地支的十二个字已配完,天干的第三个字配地支的第一个字,丙子,表示第十三年;天干的第四个字配地支的第二个字,丁丑,表示第十四年,如此等等。 这样轮流配下去,可配六十组,表示六十年,称为“六十花甲子”。现将六十花甲子的干支和序号排列如下: 1.甲子 2.乙丑 3.丙寅 4.丁卯 5.戊辰 6.己巳 7.庚午 8.辛未 9.壬申 10.癸酉 11.甲戌 12.乙亥 13.丙子 14.丁丑 15.戊寅 16.己卯 17.庚辰 18.辛巳 19.壬午 20.癸未 21.甲申 22.乙酉 23.丙戌 24.丁亥 25.戊子 26.己丑 27.庚寅 28.辛卯 29.壬辰 30.癸巳 31.甲午 32.乙未 33.丙申 34.丁酉 35.戊戌 36.己亥 37.庚子 38.辛丑 39.壬寅 40.癸卯 41.甲辰 42.乙巳 43.丙午 44.丁未 45.戊申 46.己酉 47.庚戌 48.辛亥 49.壬子 50.癸丑 51.甲寅 52.乙卯 53.丙辰 54.丁巳 55.戊午 56.己未 57.庚申 58.辛酉 59.壬戌 60.癸亥 〔戊〕读务。〔壬〕读仁。〔癸〕读诡。〔巳〕读寺。〔戍〕读述。)殷秋溟宗师见余场中备卷,叹曰:“五策,即五篇奏议也。岂可使博洽淹贯之儒,老於窗下乎!”(学台殷秋溟宗师看见我在考场中的备卷,叹息地说道:“这五篇策论,竟像是大臣呈给皇上的五篇奏议。岂可使学问精深通达的读书人,埋没终身啊!” ◆〔备卷〕备取的考卷。〔策〕策论。〔即〕就是。〔博洽淹贯之儒〕学识渊博精深、融会贯通的读书人。〔老於窗下〕埋没终身。)遂依县申文准贡,连前食米计之,实九十一石五斗也。(於是他就依照上次县里的申报文书,批准我作贡生,这时连同以前所食的廪米计算,恰恰是九十一石五斗。) 余因此益信“进退有命,迟速有时”,澹然无求矣。(因此我更加相信:发达、不发达都是命中注定的,事情来早、来迟也都是有一定时候的。於是心灰意冷,无所企求。 ◆〔澹然〕安静貌。“澹”,读淡,安静;“然”在词尾表示状态。) 贡入燕都,留京一年,终日静坐,不阅文字。(当贡生后去到北京,在京的一年,我终日静坐,不看文章也不读书。 ◆ 读书人竟然不看文章不读书,真是灰心丧气到极点了。科举时代,读书人能否考取功名,真是有天壤之别,只要读《儒林外史》中“范进中举”一回即知;而没有儿子传宗接代,更是头等大事。了凡先生已经发生的事,无论巨细都被孔公一一算凖,因此对孔公算他“不会中举人进士,没有儿子,只活五十三岁”的命,深信不疑,心中的凄苦可想而知。读书是没用了,举杯浇愁愁更愁,了凡先生的办法是用静坐来把烦恼伏住,而静坐竟成了他受教於云谷禅师,命运得以改造的大因缘。〔燕都〕北京。) 二、云谷开示(◆ 云谷禅师向了凡先生透辟地阐述了“数虽前定,命可转移”之立命原理,以及如何转移的具体方法。)
己巳归,游南雍。(己巳年我回到江南,去南京的国子监读书。 ◆〔己巳〕公元1569年,了凡先生34岁。〔游南雍〕去南京的国子监读书;秀才当了贡生,就有资格到国子监读书。〔游〕游学。〔南雍〕古时天子所设之大学,称为辟雍,后来称为国子监。“南雍”就是位於南京的国子监。明朝开国时建都於南京,后迁都北京,而南京制式不变,故全国有两所大学:北京国子监和南京国子监。秀才要取得贡生资格,方可进入国子监读书。)未入监,先访云谷,会禅师於栖霞山中。(还未入学,我先去拜访云谷禅师,与他相会於摄山中的栖霞寺。 ◆〔云谷禅师〕名法会,号云谷,是当时的高僧。〔栖霞〕栖霞寺,位于南京南郊的摄山中。云谷禅师原住南京报恩寺,后移居栖霞,重兴其寺。)对坐一室,凡三昼夜不瞑目。(我们两人相对,静坐一室,三天三夜都没有一刻昏沉入睡。 ◆〔不瞑目〕坐禅者,目若垂帘。“不瞑目”是说没有在座上昏沉入睡。了凡先生此时静坐功夫已深,专门参访云谷禅师,所以见面后二人对坐入定。)云谷问曰:“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,只为妄念相缠耳。汝坐三日,不见起一妄念,何也?”(云谷禅师问道:“一个人之所以不能够成为圣人,只是因为妄想把他缠住了。而你坐了三天三夜,竟然没有打一个妄想,怎麽能够这样呢?” ◆〔凡〕凡是。〔妄念〕虚妄无用的念头。这里“汝坐三日,不见起一妄念”是说了凡先生静坐三日,能够制心一处,无有杂念。按:修习禅定,有四个阶段:初禅、二禅、三禅、四禅。初禅之前行,有粗住、细住、欲界定和未到定。在初禅定中,呼吸停止。外呼吸停止,内呼吸活动起来,有如冬眠。这时,心清如水,其明如镜。如此或经一日,乃至一月一岁,定心不坏。了凡先生后来著有《静坐要诀》一篇。序中说道:“吾师云谷大师,静坐二十余载,妙得天台遗旨,为余谈之甚备。”〔天台〕即天台宗。“天台”是浙江省台州天台县之山名,隋朝时智者大师居于此山开一宗,后世因名其宗为天台宗,简称天台或台宗。智者大师著有《童蒙止观》一卷,世称《天台小止观》,是修习止观坐禅法要。) 余曰:“吾为孔先生算定,荣辱生死,皆有定数,即要妄想,亦无可妄想。”(我回答说:“我的命运,孔先生已经算定,荣辱死生都有定数,我就是要妄想,也没有什麽可以想的。”) (一)命由我作,福自己求1、凡夫有数云谷笑曰:“我待汝是豪杰,原来只是凡夫!”(云谷禅师笑著说:“我见你静坐了三天三夜,眼不闭,妄念不起,以为你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,却原来只是个凡夫。” ◆〔凡夫〕平凡的人。) 问其故,曰:“人未能无心,终为阴阳所缚,安得无数?(我问他为什麽说我是个凡夫,云谷禅师说:“一般人还不能做到无心,总是在不断地攀缘外境,思虑事物,所以终究要被阴阳束缚住,自然就有命数。 ◆〔无心〕无缘虑心。〔缘虑心〕攀缘外境而又思虑事物的心。)但惟凡人有数。极善之人,数固拘他不定;极恶之人,数亦拘他不定。(但是,只有凡夫的命数才是一定的。极善的人,因做了极大的善事,他的命运会转好,所以命数限不住他;极恶的人,因做了极大的恶事,他的命运会变坏,所以命数也限不住他。 ◆〔惟〕只;用於句首的发端词。〔拘〕限。)汝二十年来,被他算定,不曾转动一毫,岂非是凡夫?”(你这二十年来,都被孔先生算定了,不曾把命数转动一分一毫,你不是凡夫是什麽呢?” ◆ 了凡先生会见云谷禅师时是34岁,由此可知二十年前他遇见孔公时,是14岁左右。) 2、命数可逃余问曰:“然则数可逃乎?”(我问道:“那麽,这个命数可以逃得过吗?” ◆ 云谷禅师一席话正中要害,因此了凡先生请教他该怎麽办。) 曰:“‘命由我作,福自己求。’诗书所称,的为明训。(云谷禅师说:“‘命由我造成,福要自己求。’诗书中所讲的这个道理,的确是极好的教诲。 ◆〔福〕吉祥之事。〔诗书〕《诗经》与《书经》;泛指一切经书。〔的〕的确。)我教典中说:‘求富贵得富贵;求男女得男女;求长寿得长寿。’夫妄语乃释迦大戒,诸佛菩萨,岂诳语欺人?”(我们佛经中说:‘求富贵得富贵,求男女得男女,求长寿得长寿。’这是千真万确的。因为,不准说假话乃是佛教中最重大、最紧要的戒,诸佛菩萨怎麽会拿假话来骗人呢?” ◆〔乃〕是。〔释迦〕释迦牟尼佛,佛教创始者。〔诳语〕骗人的话。“诳”读狂。) 3、求则得之余进曰:“孟子言:‘求则得之,是求在我者也。’道德仁义,可以力求;功名富贵,如何求得?” (我进而问道:“孟子说:‘求就会得到,那是因为求的是我自己。’道德仁义是靠自己,只要我努力,就可以得到;功名富贵却由不得我,要是别人不给,我又怎麽能够得到呢?” ◆ 了凡先生仍然相信功名富贵是命中注定,无法改变。〔功名〕功绩和名誉,指考中举人、进士。) 云谷曰:“孟子之言不错,汝自错解耳。汝不见六祖说:‘一切福田,不离方寸;从心而觅,感无不通。’(云谷禅师说:“孟子的话没错,是你自己理解错了。你没看见六祖惠能在《六祖坛经》中说:‘所有的福田,都是在各人心头;向自己心头去寻求,精诚所至必能得到。’ ◆〔六祖〕禅宗第六代祖师惠能,唐朝人。《六祖坛经》是他的语录,由其弟子撰成,为禅宗经典。〔福田〕这里把心比作福的田地,称为福田,要耕耘种植,才会有收获。〔方寸〕指心。《三国志·蜀·诸葛亮传》“(徐)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:‘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,以此方寸之地也。今已失老母,方寸乱矣,请从此别。’”。〔感〕情动於中而触於外。)求在我,不独得道德仁义,亦得功名富贵,内外双得,是求有益於得也;(求自己,就是要断恶积善,这不仅内得道德仁义,外亦得功名富贵,内外双得,这样的求是有效的。)若不反躬内省,而徒向外驰求,则求之有道,而得之有命矣,内外双失,故无益”。(如果不反省自己的过失,不在断恶积善上下功夫,而徒自向外奔驰逐求,纵然有手段、有计谋,但能否得到全是由命决定。其结果往往是:内不得道德仁义,外不得功名富贵,内外双失,这样的求没用的。” ◆ 向内求,在断恶积善上下功夫修福,自然“求则得之”;若是用手段、用计谋向外逐求,心术便坏了,所以“内不得道德仁义,外不得功名富贵”。 现实生活中常有这样的情形:某人巧取豪夺,竟然谋得一大笔财福,他自以为得计,不明究竟的人也称羡他手段高明。其实,他命中原有的财富可能是此数的一倍、两倍或更多,而他采用恶劣手段,不仅折福损财,祸殃还会继蹱而来。〔反躬内省〕反省自己的过失。“躬”,自身;“省”,读醒,查也。〔徒〕白白地。) (二)功名生子,皆依福德因问:“孔公算汝终身若何?”余以实告。云谷曰:“汝自揣应得科第否?应生子否?”(云谷禅师见我仍不太明白,为了对症下药,於是话锋一转,问我:“孔先生算你这一生究竟会怎样?”我就如实地告诉了他。云谷禅师说:“你自己估量,你是否应该得科第?是否应该生子?” ◆〔揣〕估量。〔科第〕举人、进士等功名。) 余追省良久,曰:“不应也。科第中人,类有福相。余福薄,又不能积功累德以基厚福,兼不耐烦剧,不能容人,时或以才智盖人,直心直行,轻言妄谈。凡此皆薄福之相也,岂宜科第哉!(我反省了许久,才回答说:“不应该。中科第的人,大都有福相。我生来福薄,又不能长存善心力行善事来增厚它。加之不耐繁难之事,度量狭小,又常常以才智盖人,任性放肆,轻言妄谈。所有这些都是薄福之相,怎麽能够中科第呢! ◆ 这是了凡先生检查自己不中科第的缘故。下一段是检查自己不生子的缘故。〔良久〕很久。〔类〕大都。〔福薄〕没有福气。〔积功累德〕善事真实便是功,善心真诚便是德;从少到多叫做积,从低增高叫做累。〔烦剧〕繁难之事。〔直心直行〕任性放肆。) “地之秽者多生物,水之清者常无鱼,余好洁,宜无子者一;(“汚秽的地方多孳生生物,清澈的水中常没有游鱼,我过分洁身自好,以至於不近人情,这是我应当没有儿子的第一个缘故;)和气能育万物,余善怒,宜无子者二;(和气能够生育万物,而我爱发脾气,这是我应当没有儿子的第二个缘故;)爱为生生之本,忍为不育之根,余矜惜名节,常不能舍己救人,宜无子者三;(仁爱为生生不息之本,狠心刻薄是不能养育之因,我只顾爱惜自己的名节,常不能舍己救人,这是我应当没有儿子的第三个缘故; ◆〔本〕草木的根,与下句中的“根”字一样,都是指事物的根源,这样用是为了避免修辞上的重复。〔忍〕狠心;安於不仁曰忍。)多言耗气,宜无子者四;喜饮铄精,宜无子者五;好彻夜长坐,而不知葆元毓神,宜无子者六;其余过恶尚多,不能悉数。”(多言耗气,这是我应当没有儿子的第四个缘故;喜欢饮酒销毁了精神,这是我应当没有儿子的第五个缘故;经常通宵静坐,而不知道保养元气长育精神,这是我应当没有儿子的第六个缘故;其余的过恶还很多,没能一一列举出来。” ◆〔铄,读硕〕销毁。〔葆,读保〕保养。〔元〕元气。〔毓〕同“育”。〔神〕精神。〔悉〕全。) 云谷曰:“岂惟科第哉!世间享千金之产者,定是千金人物;享百金之产者,定是百金人物;应饿死者,定是饿死人物;天不过因材而笃,几曾加纤毫意思?(云谷禅师说:“你刚才说:“中科第的人,大都有福相。”其实,不仅只是功名,富贵及生子也都依於福德。世上享有千金财产的,一定是有千金福报的人;享有百金财产的,一定是有百金福报的人;被饿死的,一定是应当受饿死报应的人;上天不过就各人本有的祸福,如实地执行罢了,哪里加过丝毫意思在里头呢? ◆〔材〕质性。〔笃,读睹〕忠实地执行。) “即如生子,有百世之德者,定有百世子孙保之;有十世之德者,定有十世子孙保之;有三世、二世之德者,定有三世、二世子孙保之;其斩焉无后者,德至薄也。(“就以生儿子这桩事来说吧,有百世阴德的人,一定有百世子孙来保住它;有十世阴德的人,一定有十世子孙来保住它;有三世、二世阴德的人,一定有三世、二世子孙来保住它;那些断绝后代的人,都是因为他没有积得阴德的缘故啊!” ◆〔德〕这里指阴德。凡是行善而为人所知,这是“阳善”;行善而不为人所知,这是“阴德”。阴德,天将给以福报;阳善,享受世上的荣誉。〔斩〕断绝。〔焉,读烟〕语气助词。〔至〕极。) (三)积德格天,信受发愿“汝今既知非。将向来不发科第,及不生子之相,尽情改刷,务要积德,务要包荒,务要和爱,务要惜精神。(“你现在既然知道错在哪里,就要将向来使你不中科第,及不生子的毛病,彻底改掉,一定要积阴德,一定要包容别人,一定要和气慈爱,一定要爱惜精神。 ◆ 这里,云谷禅师根据了凡先生的毛病,对症下药;我们应当分析自己的问题,开出相应的药方。〔包荒〕包容荒秽。意思是:要包涵,不揭别人的短处。)从前种种,譬如昨日死。从后种种,譬如今日生,此义理再生之身也。(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,不要再管它,如像你昨日死;以后的一切,全都重新开始,如像你今日生,这个再生的你,是崭新的仁义道德之身啊。 ◆〔义理〕公正合宜的道理,这里指仁义道德。〔义〕待人接物公正合宜,做应当做的事。〔待人接物〕对待人与接触大衆。这里的“物”是公衆的意思,例如“恐遭物议”,“物望所归”。) “夫血肉之身,尚然有数;义理之身,岂不能格天?(就是血肉之身都有命数,仁义道德之身岂不能感动上天? ◆〔夫,读扶〕发语词。〔格〕感通。〔格天〕所作所为,感通於天。)《太甲》曰:‘天作孽,犹可违;自作孽,不可活。’(《太甲》说:‘天降给你的祸殃,或者还可以避免;自己造作的祸殃,那是一定要受报应的。’ ◆〔太甲〕是《书经》中的一篇;《书经》又称《尚书》。〔犹〕还。〔孽〕灾害。〔活〕可以变动。)《诗》云:‘永言配命,自求多福。’(《诗经》上说:‘永合天心,自求多福。’ ◆〔永言配命〕永远符合天命。〔永〕永远,总是。〔言〕是语助词,没有意义。〔配〕符合。〔命〕天命。)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、不生子者,此天作之孽,犹可得而违也;汝今扩充德性,力行善事,多积阴德,此自己所作之福也,安得而不受享乎?(孔先生算你不登科第、不生子,这是天降给你的灾害,尚且可以逃避;你现在扩充高尚的品格,力行善事,多积阴德,这是你自己所作的福,怎麽会不受享呢?” ◆ 云谷禅师在这里阐明了“数虽前定,命可转移”的道理。〔德性〕高尚的品格。) “《易》为君子谋,趋吉避凶。(“《易经》是为君子谋划,怎样趋吉避凶。 ◆〔趋〕迎向。)若言天命有常,吉何可趋,凶何可避?(如果说天命一定,不能改变,又怎麽可以趋吉而避凶呢? ◆〔有常〕一定。)开章第一义便说:‘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。’汝信得及否?”(它开头第一章就便说:‘做了许许多多善事的人家,必定有多余的福留传给子孙,所以子孙后代一定兴旺发达。’ 我上面讲的这些话,你相信吗?” ◆〔庆〕福也。〔余庆〕留存给子孙后代的福报。〔殃〕祸害。〔余殃〕留存给子孙后代的祸害。《易经》中的全句是: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;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” 这句话深刻地描述了支配宇宙万事万物的因果律:积善、积不善,是因;余庆、余殃,是果;有因必有果。既然有余庆、余殃,岂无本庆、本殃?〔本庆〕积善之人,今生来世所得之果,它远远大於子孙所得之余庆百千万倍。〔本殃〕积不善之人,今生来世所得之果,它远远大於子孙所遭之余殃,百千万倍。)
余信其言,拜而受教。因将往日之罪,佛前尽情发露,为疏一通,先求登科,誓行善事三千条,以报天地祖宗之德。(云谷禅师的话振聋发聩,使我如梦方醒。我深信不疑,就恭敬地向他下拜,接受教诲。因此,我在佛前至心忏悔,把往昔的过恶毫不隐瞒地全都说出来,并且写了一篇条陈,先求考上举人,并且发誓要作三千条善事,以报天地祖宗的恩德。 ◆ 孔公算定了凡先生这一生考不上举人、进士,也没有儿子传宗接代,并且只能活五十三岁。所以了凡先生改造命运的第一个目标,就是考上举人。〔发露〕揭发暴露。〔疏〕条陈。〔通〕量词;例如:打了三通鼓,说了一通。〔登科〕考上举人。〔徳〕恩惠。) (四)授功过格,持准提咒云谷出功过格示余,令所行之事,逐日登记,善则记数,恶则退除;且教持准提咒,以期必验。(云谷禅师见我发誓要做三千条善事,就拿出一本功过格指示给我看,要我把所做的事,一天一天地都登记下来,善的是功就记数,恶的是过就扣除。并且教我持准提咒,以保证命运必能改造成功。 ◆〔功过格〕(详见本院“修学园地”中《功过格》一书)逐日登记行为善恶以自勉自省的簿格。上面有按善行大小记功和按恶行大小记过的标准,分为百功(过)、五十功(过)、三十功(过)、二十功(过)、十功(过)、五功(过)、三功(过)、一功(过);功为正分,过为负分。奉行者每夜自省,将每天行为对照标准,给各善行和恶行打分,只记分数,不记其事,分别登入功格或过格,月底作一小计,功过相抵,每月一篇。结余的分数(功或过),转入下月或下年,以期勤修不已。后来,莲池大师将当时流行的功过格“稍为删定,更增其未备”,易其名曰《自知录》。〔令〕使,例如:令人尊敬。〔凖提〕梵音,汉译:清净。〔凖提咒〕“咒”是佛菩萨在禅定中发出的秘密语;“凖提咒”是凖提菩萨说的,具有无量功德,详见《凖提陀罗尼经》;“凖提菩萨”是观世音菩萨在密教里的化身。凖提咒的全文是:南〔拿〕无〔莫〕飒〔萨〕哆〔多〕喃〔南〕,三藐〔秒〕三菩陀,俱胝〔只〕喃,怛〔大〕侄他〔托〕,唵〔安〕,折戾〔利〕主戾,凖提,娑〔梭〕婆诃〔喝〕。) 1、祈天立命,无思无虑语余曰:“符籙家有云:‘不会书符,被鬼神笑。’此有秘传,只是不动念也。(云谷禅师对我说:“专门画符的人有一句话:‘画的符不灵騐,鬼神都要笑话。’画符灵騐的秘诀是:画符时不动念(无思无虑)。 ◆〔符籙〕道士画来驱使鬼神的符号。〔籙〕读录。)执笔书符,先把万缘放下,一尘不起。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,谓之混沌开基。(提起笔来画符时,先把心里所有的事都放下,全神贯注,就连一个细微的念头也不起。在无念的时候下一点,这一点就叫做混沌开基,它奠定了整道符的基础。 ◆ 一念不起是谓“诚”,这是书符、念咒是否灵验的关键。“万缘放下,一尘不起”,这是功夫,要练。这里介绍一个修炼方法:观当下一念。也就是说,将一切放下,内观自己当下的心念:看现在自己的念头是什麽,不要随逐它,也不遣除它,只管细细静看。这一看,念头就消失了;念头再起,仍如是看;念头不起时,仍只看著。经常如是练习,久久功夫纯熟,便能一念不起。〔念头不动〕不再生起念头。〔混沌〕天地未开的状态。〔开基〕奠定了全道符的根基。)由此而一笔挥成,更无思虑,此符便灵。(由此而一笔画成,在这过程中亦不起念,这道符就灵騐。 ◆〔挥〕舞动。)凡祈天立命,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。(凡是祈求上天、改造命运,都要进入专注而没有杂念的境界,来感应通达。 ◆ 这一段讲“不动念”。不动念就是心念要至诚、专一,没有其它的杂乱念头,这是修身立业的重要功夫。太阳光通过凸透镜聚焦,可以把纸点燃;我们训练自己的心意通过至诚、专一来聚焦,它就具有感应通达的力量。所以说:“制心一处,无事不办。”〔立命〕建树自己的命运,亦即改造自己的命运。〔立〕建树。〔命〕命运。〔感格〕感应通达。) 2、顺逆不贰,泰然处之(顺逆不贰,心才能够定下来,才能够安贫乐道,这是改造命运的基础。孔子的学生颜回是安贫乐道的典型,孔子称赞他说:“贤哉,回也!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,回也!” ◆ 孔子称赞颜回说:“颜回真是贤德啊!他只有一个竹器用来盛饭,一个瓢用来饮水,住在破败的小巷子里。一般人对这样的生活,都会愁苦难熬,而颜回却仍然是自得其乐,颜回真是贤德啊!”〔箪,读丹〕古代盛饭的圆形竹器。)
“孟子论立命之学,而曰:‘夭寿不贰 。’夫夭与寿,至贰者也!(孟子在论述改造命运的原理时,说道:‘要对短命与长寿没有分别心。’ 然而,短命与长寿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啊! ◆ 《孟子·尽心篇·上》中讲述立命之学:“夭寿不贰,修身以俟之,所以立命也。”这句话的意思是:‘要对短命和长寿没有分别心,而修身以待,这样就能够改造命运了。’ 本段和下一段,是云谷禅师向了凡先生阐发孟子立命之学的真谛:不要在夭或寿、歉或丰、穷或通上起分别心(顺境不起贪爱,逆境不起瞋恚),而是要在“修身以待”上下真实功夫,这样就能转夭为寿、转歉为丰、转穷为通、转逆为顺。由于当时读书之人都熟读《孟子》,所以云谷禅师并未引述这段原文,就直接加以阐发。〔夭,读腰〕短命。〔寿〕长寿。〔不贰〕没有分别。)当其不动念时,孰为夭?孰为寿?细分之,丰歉不贰,然后可立贫富之命;穷通不贰,然后可立贵贱之命;夭寿不贰,然后可立生死之命。人生世间,惟死生为重,曰夭寿,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。(可是,当我们不起心动念去爱憎取舍(无思无虑)时,哪有甚麽短命长寿!若是细细地分开来讲,要把丰和歉看得没有两样,才可以把本来贫的命,转成富的命;要把困苦和发达看得没有两样,才可以把本来困苦的命,转成发达的命;要把短命和长寿看得没有两样,把生死置之度外,才可以把本来早死的命,转成长寿的命。人世间生死是最重大的了,所以孟子只说了‘要对短命与长寿没有分别’,其实对一切顺逆的境遇,例如富贵和贫贱、发达和困苦、长寿与短命,不要有分别,都包括在这句话里了。 ◆〔孰,读熟〕谁,什麽,哪个。〔穷〕境遇恶劣没有出路。〔通〕环境顺利发达。〔该〕包括。) (这里是说:一个人若能对生死处之泰然,则无论处顺境、处逆境,都无不泰然。在这样的境界上来立命,自然是水到渠成。文正公天祥在《正气歌》中写道:“嗟哉沮洳场,为我安乐国。”,就是达到了顺逆不贰,生死泰然的境界。 ◆〔沮洳,读巨入〕低湿的地方。 对於有志气的人来説,逆境是成就他的学校,是玉成之地。“故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,所以动心忍性,曾益其所不能。…… 然后知生於忧患,而死於安乐也。”(《孟子·告子·下》)意思是说:所以,上天要把重任交付给这个人时,一定先要困苦他的心志,劳累他的筋骨,饥饿他的躯体,穷乏他的身家,扰乱他的行动,令其处处遭到挫折,为的是要磨砺他的心志,坚韧他的性情,增益他原来所不具备的能力和心理素质。…… 然后我们就知道,忧患使我们振奋、发展,而安乐使我们堕落、消亡。 又,云谷禅师非常强调“不动念”这一功夫:只要不动念,则顺逆不贰;顺逆不贰,然后可立贫富、贵贱、生死之命。这说明在改造命运中,不动念之重要。在最初阶段至少要做到:顺境中,不得意、不贪恋;逆境中,不灰心、不瞋恚。〔瞋,读抻〕生气。〔恚,读晦〕恨,怒。) 按:云谷禅师是以不动念来阐释“夭寿不贰”,这是佛家修炼平等心的功夫,极其重要。而“夭寿不贰”原是出自《孟子·尽心(上)》,其原文是:“孟子曰: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其性,则知天矣。存其心,养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夭寿不贰,修身以俟(sì等待)之,所以立命也。”(这段话的意思是:尽自己的仁爱之心,就会觉悟到自己的本性。觉悟到了自己的本性,就会知道上天。要保持自己的仁心,养护自己的本性,以此来奉事上天。无论寿命是长是短,都永不改变,只管修身养性以待天命,这就是在塑造自己的命运啊!) 3、但问耕耘,不问收获“至‘修身以俟之’,乃积德祈天之事。(“至於‘修身以待之’,这是积阴德以祈求上天的事。 ◆〔修身〕改善自己的身心品行。〔俟,读四〕等待。)曰修,则身有过恶,皆当治而去之;曰俟,则一毫觊觎,一毫将迎,皆当斩绝之矣。(说到“修”,则自己所有的过恶,都应当整治去除;说到“待”,是要等到修身的功夫深了,命自然就会变好。切不可以有一丝一毫非分的企求,也不可以去追逐迎合;如果有的话,都要完完全全斩绝去除。 ◆〔治而去之〕像医生治病一样,把这些过恶除掉。〔觊觎,读既瑜 〕非分的希望。〔将〕追逐。〔迎〕预计迎合。)到此地位,直造先天之境。即此便是实学!(到了这个境界,进而返本还源,显出清净、智慧、大能的本来面目。这便是真实的学问! ◆ “即此便是实学!” 云谷禅师一声棒喝,如雷贯耳。〔造〕到。〔先天之境〕父母未生之前的本来面目,即本性。〔实学〕不是玄谈,是可以实施而得实效的学问。) (这一段是说:我们要通过“改过、积善、谦德”来立命,千万不要有非分的希望和追逐迎合、患得患失的心理。因为,如果有的话,不仅内心时时受到熬煎逼迫,妨碍进步;而且在惟恐得不到时,采用不道德,甚至非法的手段。这样作,命运不但不会转好,而且会变坏,这哪里是当初立命的意思呢?因此,修身俟命,就是心要定,要“不问收获,但问耕耘”。居里夫人的名言是:“吐我们的丝,织我们的茧,不问原因,也不问结果。” 所以,在改造命运的过程中,不能有企求之心,要无思无虑,至诚专一,奋勇直前。 “不问收获,但问耕耘”,此乃立身处世之上策。然未有勤於耕耘而无收获者,故谚云:“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”。 这里,云谷禅师不仅向了凡先生阐发孟子立命之学的真谛,同时也要他培养自己的定力。 ◆〔定力〕定的力量,就是要心不为事、物、情、境所动。这是修心功夫。) 4、持咒修心,念头不动“汝未能无心,但能持准提咒。无记无数,不令间断,持得纯熟,於持中不持,於不持中持,到得念头不动,则灵验矣。”(“你还做不到‘心上无事,事上无心’,但是可以持诵准提咒来修心,以达到专注而无杂念的境界。念咒时,不要记次数,也不要间断,念得纯熟了,於念中不念,不念中念,当证入无念无不念境界时,念的咒就灵騐了,感应自然现前。” ◆ 持得纯熟,“动即万善相随,静则一念不起”;到此境界,水到渠成,命自然就转了。又,念“南无观世音菩萨”或者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亦能达到这一境界,效果极佳,这是许许多多人的实践经验。可以出声念,可以不出声心里念,也可以嘴唇动而不出声。无论采用那种方式,要紧的是:要诚要敬,发於心,出於口,入於耳,念得字字清楚,听得声声分明,不间断,不夹杂。〔南无,读拿莫〕“南无”是梵语的音译,意思是:归依、顶礼、救我、度我。〔无心〕心中无事,事中无心。这是修心的高境界。〔持〕持诵,即恭敬地读诵或背诵。〔无计无数〕不计数。〔於持中不持〕念咒时十分真诚专注,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念咒了。〔於不持中持〕不念咒时,下意识还在念。这就是念佛人常说的:“念而无念,不念而念”的境界。〔到得念头不动〕证入无念无不念境界。〔感应〕内有所感,外有所应。感应的原理是:诚则通,亦即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”。〔水到渠成〕条件完备,事情自然成功。〔精诚〕“精”,纯而不杂;“诚”,真心。按:持咒持到万念归一,不起二念,名透初关。持到持而不持,不持而持,是名三昧现前,亦名透二关。〔持咒三关〕“云何初关?学人持诵真言(咒语),持到万念归一,不起二念,名透初关。但此乃以石压草,尚非究竟。云何二关?真言持到持而不持,不持而持,是谁在持,自己亦不知,乃至同时好似有二人同持,是名三昧现前,亦名透二关。云何三关?真言持到真、妄、法,三者不知,深入三昧,而得离持正定,一无所有,即证实相,一切具足,名透三关。”(《慧明法师开示录》))
◆ 在以上这一节中,云谷禅师教了凡先生如何改造命运: 一、修身:改过、积善、谦德;用功过格来落实。 二、修心:不动念、顺逆不二;持凖提咒来落实。 三、态度:修身修心以俟之。 三、深信笃行(◆ 了凡先生不仅明白了改造命运的原理,而且得到了实施的方法,深信不疑,勇猛精进,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。)
余初号学海,是日改号了凡;盖悟立命之说,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。(我原来的号叫学海,当天我就把它改成“了凡”,意思是“不再做凡夫”,因为我已经明白立命的道理,不愿再做受命运摆布的凡夫了。 ◆〔号〕名和字以外的别名,常用来表示自己的志向、情趣。例如了凡先生,姓袁,名黄,字坤仪,号了凡。〔了〕了却;结束。〔盖〕因为。〔窠臼,读科旧〕老套子。) 从此而后,终日兢兢,便觉与前不同。前日只是悠悠放任,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。(从此以后,我终日小心谨慎,便觉得与从前不同。从前只是随随便便,放任自己;而现在敬畏慎重,唯恐有过失。 ◆〔悠〕闲散。〔兢兢〕小心谨慎。〔战兢〕战战兢兢。〔惕厉〕危惧。)在暗室屋漏中,常恐得罪天地鬼神。遇人憎我毁我,自能恬然容受。(在无人之处,也常恐得罪於天地鬼神,遇到有人憎恨我、毁谤我,自然就能够平顺容受而不予计较。 ◆〔暗室屋漏〕意指人所不见之处。〔暗室〕黑暗的房间。〔屋漏〕古代内室的西北角施设小帐的地方。) (一)先中举人到明年,礼部考科举,孔先生算该第三,忽考第一,其言不验,而秋闱中式矣。(明年到礼部预考,孔先生算我该考第三名,忽然考上第一名,孔先生的话开始不灵验了,而秋天的乡试,我考中举人。 ◆ 立命一年就考上举人,真是立竿见影,使了凡先生备受鼓舞,这是真信、切愿、力行的果效。他的命从此朝好的方向转变,立命开始见效。〔明年〕公元1570年,了凡先生35岁。〔礼部考科举〕“礼部”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;秀才考举人,称为“乡试”,在省里举行;明朝规定,秀才先要到礼部预考,考取后才有资格参加乡试,礼部的这种考试就叫“考科举”。〔闱,读围〕科举时代的考场。因为考举人的乡试在秋季举行,所以乡试称为“秋闱”;考进士的会试在春季举行,所以会试称为“春闱”。〔中式〕考试取中。) 然行义未纯,检身多误。(在改过积善的初期,我虽然十分努力,但是应该做的事,做起来仍然有些勉强,并且心存杂念;检查自己的言行,失误之处仍然很多。)或见善而行之不勇;或救人而心常自疑;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;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。(或是看见善事,虽然做了,但不是勇往直前;或是到了救人的时候,心中还犹豫不定;或在行动上勉强为善,而口头上却常说错话;或在清醒时尚能把握住自己,酒醉后却放肆胡来。 ◆〔过言〕错误的话。〔操持〕执持。〔放逸〕放肆而行为出轨。)以过折功,日常虚度。(功过相抵,许多日子是白白地过去了,并没有积得善。) 自己巳岁发愿,直至己卯岁,历十余年,而三千善行始完。(从己巳年发愿,直到己卯年,一共经过了十余年,我才完成所许下的三千善行。 ◆〔己巳〕公元1569年,了凡先生34岁。〔己卯〕公元1579年,了凡先生44岁。〔历十余年〕经过十多年。从前是用虚年、虚嵗,例如一个孩子生下来一年零一个月,就说他的年龄是两嵗。了凡先生完成三千善行的时间,按照当时的说法是历时十一年,而按现在的说法是历时十年。为了方便读者,在注释中,了凡先生的年岁是采用实岁。〔始〕才。)时方从李渐庵入关,未及回向;庚辰南还,始请性空、慧空诸上人,就东塔禅堂回向。(那时候我正随从李渐庵入山海关,公务在身,没来得及回向。直到第二年,回到南边的家乡,方才请性空、慧空等大和尚在东塔禅堂回向。 ◆〔回向〕将自己所修的功德,回转给某人某事。了凡先生是在求举人时,许愿行三千善事以报天地祖宗的恩德,现在完成了,就需要回向还愿。〔庚辰〕公元1580年,了凡先生45岁。〔南还〕回到南边的家乡。〔上人〕对比丘和比丘尼的尊称。〔就〕依照情况,方便地使用;例如:就地取材。) (二)次求生子遂起求子愿,亦许行三千善事。辛巳,生男天启。余行一事,随以笔记;汝母不能书,每行一事,辄用鹅毛管,印一朱圈於历日之上,或施食贫人,或买放生命,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。(回向完毕,我就起求生儿子的愿,也许下要做三千件善事来报答。次年,就生了儿子天启。我每做一善事,随即用笔记下来;你母亲不会写字,她每做一件善事,总是用鹅毛管在日历上印一红圈来记数,或是施送饭食给穷人,或是买动物来放生,有时一天多达十多个圈。 ◆〔起愿〕发愿。〔辛巳〕公元1581年,了凡先生46岁。〔书〕写字。〔辄,读哲〕每,总是。)至癸未八月,三千之数已满。复请性空辈,就家庭回向。(历经三年,到了癸未年八月,所许的三千件善事已经全部完成。於是我再次请性空等大和尚,在家里庭院中做回向。 ◆〔癸未〕公元1583年,了凡先生48岁。〔辈〕指某一些人。〔性空辈〕性空等和尚。) (三)再求进士九月十三日,复起求中进士愿,许行善事一万条。丙戌登第,授宝坻知县。(同年九月十三日,我又起了求中进士的愿,许下要做善事一万件来报答。过了三年,我五十一岁时考中进士,并由吏部授予宝坻县知县。 ◆〔丙戌〕公元1586年,了凡先生51岁。〔登第〕考中进士。)余置空格一册,名曰“治心编”。晨起坐堂,家人携付门役,置案上,所行善恶,纤悉必记。(我预备了一本有空格的小册子,取名叫“治心编”。每天早晨要去大堂上办公,就叫家人把这本小册子带给守门人,让他放在公案上,我当天所做的善事恶事,无论多细微,都要一一记下来。)夜则设桌於庭,效赵阅道焚香告帝。(晚上就在庭院摆上案桌,穿上官服,点上香,仿效赵阅道,将日间所作之事一一向天帝禀告。 ◆〔赵阅道〕宋朝人,为人厚道刚直,官为殿中侍御史,弹劾时从不畏避权贵和皇帝宠幸之人,人称铁面御史。他每夜一定在庭院里摆上案桌,穿上官服,点上香,将日间所作之事一一向天帝禀告,凡是不敢禀告的,就不敢去做。真是“一片丹心可对天”!〔弹劾〕向皇帝检举违法或失职的官吏,并要求惩办。〔劾,读河〕揭发罪状。) 汝母见所行不多,辄颦蹙曰:“我前在家相助为善,故三千之数得完;今许一万,衙中无事可行,何时得圆满乎?”(你母亲看见所行的善事不多,总是皱著眉头说:“以前住在家中,我帮著做善事,所以能完成你许下的三千件;现在你许下一万件善事,我们又住在衙门的深宅大院里,没有什麽善事可做,这要到甚麽时候才完得成呢?” ◆〔颦蹙,读频促〕皱紧眉头。)夜间偶梦见一神人,余言善事难完之故。神曰:“只减粮一节,万行俱完矣。”(当天夜里正好在梦中见到一位神人,我就把这一万件善事难完的缘故告诉他。神人说:“仅仅减粮这件事,你所许下的一万件善事就完成了。”) 盖宝坻之田,每亩二分三厘七毫,余为区处,减至一分四厘六毫;委有此事,心颇惊疑。(原来,宝坻县的粮赋,每亩田是二分三厘七毫,我见百姓负担太重,生活困苦不堪,就调查实情,禀报上司,上奏朝廷,最后将它减至一分四厘六毫,所以确实有减粮一事。我相当吃惊的是:神人也知道,还説它可抵一万件善事;是不是真正能抵,我就有些疑惑了。 ◆〔区处〕区分处理;这里是清理核实的意思。〔委有〕确实有。) 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,余以梦告之,且问此事宜信否?师曰:“善心真切,即一行可当万善,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!”(正巧幻余禅师从五台山来,我就把这个梦告诉他,并问这事能不能够相信?幻余禅师回答说:“只要善心真切,就是一次善行也可以抵得上一万件善事,更何况这全县减粮,是成千上万百姓受福的大事!” ◆〔适〕刚巧。〔合县〕全县。)吾即捐俸银,请其就五台山,斋僧一万而回向之。(我听了幻余禅师的话,确信自己已经满了一万件善事的愿,就立即捐上俸银,请他在五台山斋僧一万,为我回向。 ◆ “就立即捐上俸银,斋僧一万” ,了凡先生自奉简陋而布施慷慨,可见一斑。〔俸银〕朝廷给官员的薪水。〔斋僧一万〕以素餐供养僧人一万人次。) (四)亦得长寿孔公算予五十三岁有厄,余未尝祈寿,是岁竟无恙,今六十九矣。(孔先生算我五十三岁去世,虽然我没有祈求过长寿,五十三岁那年却平安无事地度过,今年我已经六十九岁了。 ◆ 这是了凡先生写《了凡四训》时的年纪。〔予〕我,与“余”同。〔厄,读扼〕灾难。〔未尝〕不曾。〔无恙〕没有疾病、灾祸等可忧之事。〔恙,读样〕病、忧。) 四、诫子谆谆(◆ 了凡先生谆谆告诫儿子:要做命运的主人。)
《书》曰:“天难谌,命靡常。”又云:“惟命不於常。”皆非诳语。(《书经》上说:“天难信,命无常。”又说:“命运不是固定不变的。”这些话都真实不虚。 ◆ 这里是说“命数定而有变”,即:人皆有数,但是行善、作恶会使命数发生变化。〔书〕即《尚书》又称《书经》。〔谌,读陈〕相信。〔靡,读米〕没有。〔常〕一定。)吾於是而知,凡称祸福自己求之者,乃圣贤之言;若谓祸福惟天所命,则世俗之论矣。(於是我就知道:凡说祸福是自己造成的,这是圣贤的话;如果说祸福是由上天所赐,则是世俗的言论。 ◆〔求〕寻取。) 汝之命未知若何。即命当荣显,常作落寞想;即时当顺利,常作拂逆想;即眼前足食,常作贫窭想;即人相爱敬,常作恐惧想;即家世望重,常作卑下想;即学问颇优,常作浅陋想。(你的命不知道会怎麽样。即便命当荣华显要,也要常作衰败无人理睬想;即便时运顺利,也要常作不顺利想;即便眼前富裕,也要常作贫困想;即便人相爱敬,也要小心谨慎,常作恐惧想;即便家世望重,也要常作卑下想;即便学问颇优,也要常作浅陋想。 ◆〔落寞〕衰败寂寞;无人理睬。〔时〕时运。〔拂逆〕事情、环境违反自己心意。〔窭,读具〕贫穷。) 远思扬祖宗之德,近思盖父母之愆;上思报国之恩,下思造家之福;外思济人之急,内思闲己之邪。(远思要传扬祖宗的恩典美德,近思要用善行来弥补父母的罪过差错;上思报国之恩,下思造家之福;外思救人之急难,内思防己之邪念。 ◆〔远思〕朝年代久远处想。〔近思〕往近些时候想。〔愆,读千〕过失。〔内思闲己之邪〕朝内想,要防止自己有不正当的念头。〔闲〕防止。) 务要日日知非,日日改过;一日不知非,即一日安於自是;一日无过可改,即一日无步可进。天下聪明俊秀不少,所以德不加修,业不加广者,只为因循二字,耽阁一生。(一定要每天都知道自己的过失,每天都改正自己的过失;一天不知道自己的过失,就一天安於自以为没有过失了;一天没有过失可改,就一天没有进步。天下聪明而有才智的人实在不少,他们之所以道德没有愈修愈好,事业没有愈做愈大,就只因为苟且偷安四字,白白地耽搁了一生。 ◆〔务要〕一定要。〔知非〕知道自己的过失。〔自是〕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。〔俊秀〕才智杰出的人。〔因循〕苟且偷安。〔耽阁〕即耽搁。)
◆ 改造命运的过程,实际上就是新的生命(义理再生之身)成长的过程,是形成新的身语意习惯的过程。培育这个新生命,修身、修心,最重要的措施就是修忏悔,即: 一、反省知过; 二、真诚发露(向大衆、或上天、或佛菩萨); 三、后不再作。 早晨提醒自己,今天哪些要保持、发扬,哪些不再犯;晚上反省自己,今天哪些错了,哪些做得不够,哪些还要继续发扬,从身、语、意这三个方面来检查,猛力忏除。 每天如此,经过三个月到半年,业障渐消,就会见到效果,就会产生信心,一直坚持下去。这样,以下三篇所讲的改过、积善和谦德,就能落到实处,立命一定成功。 修忏悔是改造命运的真实功夫,是贯穿全书的红线,一定要身体力行。 〔身体力行〕心中所信仰的道理,亲身切实履行。〔身〕我。〔体〕亲自,例如:体行。
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,乃至精、至邃、至真、至正之理,其熟玩而勉行之,毋自旷也。(云谷禅师所传授的立命之说,乃是至精、至深、至真、至正之理,你一定要反反复复地精研细读,体悟出道理来,并且尽心尽力去做,千万不要把大好的光阴虚度掉啊! ◆〔邃,读岁〕深远。〔其〕表示命令、劝勉;这里可译作:你一定要。〔熟玩〕仔细地、经久而深入地研读,体悟出道理来。〔玩〕观赏,品味,研究探索。〔勉行〕尽心尽力去做。〔毋,读无〕不要。〔旷〕荒废。) 第二篇 改过之法(改过 —— 离祸)
本篇提要:知过改过,以远离祸殃,使身心安定,为立命奠基。了凡先生在这里提出“三心三法”的改过要方。三心:耻心、畏心、勇心;三法:事改、理改、心改。
春秋诸大夫,见人言动,亿而谈其祸福,靡不验者,左国诸记可观也。(春秋时代的许多大夫,见人言谈举止,就能预言他们的祸福,没有不灵騐的,这在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等各种典籍中,都可以看到。 ◆〔诸〕许多。〔大夫〕古代泛称一般做官的人。〔言动〕言谈举动。〔亿〕揣测。〔靡不验者〕没有不灵騐的。〔左国诸记〕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等各种典籍。)大都吉凶之兆,萌乎心而动乎四体。其过於厚者常获福,过於薄者常近祸。(吉凶的徵兆,大都是萌发於心,而通达全身,从言谈举止就看得出来。言谈举止很稳重厚道的人常获福,言谈举止很轻佻刻薄的人常遭殃。 ◆〔兆〕徵兆。〔萌〕开始发生。〔动乎四体〕通达四肢,指遍布全身。) 俗眼多翳,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。(可是世俗之人却像睁眼瞎似的看不出来,於是就说祸福没有一定,是不可以预测的。 ◆〔翳,读翼〕睁眼瞎,瞳孔被一层膜遮蔽。)至诚合天,福之将至,观其善而必先知之矣;祸之将至,观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。(然而这些大夫们,由于至诚,上合天心,就能看到这些徵兆。当看到好的徵兆,就一定预先知道那人将获福;看到不好的徵兆,就一定预先知道那人将遭殃。 ◆ 此段是说:祸福之来,必有原因,必有徵兆;上天降福於善,降祸於恶。〔观其善〕这里“善”是指好的徵兆。〔观其不善〕这里“不善”是指不好的徵兆。) 一、改过三心(三心:耻心、畏心、勇心。)
今欲获福而远祸,未论行善,先须改过。(过恶是毁福遭殃的根子,现在要想获福而远祸,在论说行善造福之前,须先论说怎样改过。 ◆ 行善而不改过,犹如注水於漏的容器,但见其损,不见其增,人遂以为行善无益,而失去信心。因此,“未论行善,先论改过”。〔改过〕把坏习气和所犯的过失改掉。所谓“把所犯的过失改掉”,就是说,要弥补所犯的过失,例如骂了人就向他陪礼道歉,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要退回去或者补贘,并且下定决心今后不再重犯。)但改过者:(但是要改过: ◆〔者〕“者”在这里起提顿作用,放在说明或论断的内容之前,这是文言句中的常用结构。) (一)要发耻心第一、要发耻心。思古之圣贤,与我同为丈夫,彼何以百世可师,我何以一身瓦裂?(第一、要发耻心。想想自古以来的圣贤,与我都是大丈夫,为什麽百世之后,大家还要向他们学习,而我的一生却像跌碎在地上的瓦片,毫无价值? ◆ 唐代大文学家韩愈在《原毁》一文中说:“古之君子,其责己也重以周,其待人也轻以约。重以周,故不怠;轻以约,故人乐为善。 闻古之人有舜者,其为人也,仁义人也。求其所以为舜者,责於己曰:‘彼人也,予人也;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。’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舜者,就其如舜者。”(译文:古时的君子,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是严而全,对别人的要求却宽而松。严而全,所以自己不会懈怠;宽而松,所以人们都乐於做好事。听说古人中有个叫舜的,他的为人,是个仁义之人。要想求得舜之所以成为舜者,就质问自己:“他,是人;我,也是人。为什么他能够这样,而我却不能?”早晨晚上都在这样思考,去掉那些不如舜的地方,做到那些与舜相同的地方。)〔丈夫〕即“大丈夫”,泛指有志气、有作为、有气节的人,不限男女。) 耽染尘情,私行不义,谓人不知,傲然无愧,将日沦於禽兽而不自知矣;世之可羞可耻者,莫大乎此!(沉溺在尘世的情、欲之中,偷偷摸摸地作种种不应该作的事,还以为旁人不知道,傲然无愧,这样一天天地沦於禽兽,而自己还不知道,世间之可羞可耻的,没有比这更大的了! ◆〔耽染〕沉迷染著。〔义〕公正合宜的道理或举动。)孟子曰:“耻之於人大矣。”以其得之则圣贤,失之则禽兽耳。此改过之要机也。(孟子说:“一个人最大、最要紧的就是知耻。”这是因为能够知耻,就会努力改过,道德日新,坚持下去,可以做到贤人、圣人;如果不知耻,就会肆意妄为,人格渐失,沦为禽兽。所以知耻是改过的关键。 ◆〔要机〕关键。) (二)要发畏心第二、要发畏心。天地在上,鬼神难欺,吾虽过在隐微,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。(第二、要发畏心。天地在上,鬼神难欺,虽然我的过恶大家见不到,天地鬼神却看得一清二楚。 ◆ 此言天地鬼神难欺。〔隐微〕不显露,人所不见。〔鉴〕明察。)重则降之百殃,轻则损其现福。吾何可以不惧?(过恶重的则降种种灾祸,过恶轻的则折损现有的福分,我怎麽可以不畏惧呢? ◆ 因果律:“祸福无门,惟人自招;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。”) 不惟是也。闲居之地,指视昭然。(不仅仅如此。哪怕是在私室暗地,我的所作所为,也被神明用眼睛盯著,用手指著,如在光天化日之下。 ◆〔闲居之地〕指私室。〔指视〕是用《大学》上的两句话:“十目所视,十手所指。”这是说:虽然在私室暗地,过恶也掩藏不了。〔 昭然〕明显。)吾虽掩之甚密,文之甚巧,而肺肝早露,终难自欺;被人觑破,不值一文矣!乌得不懔懔?(虽然掩藏得很隐密,文饰得很巧妙,但是内心的欲求早已外露,终难自欺欺人;一旦被人看破,不值一文!怎麽可以不常存敬畏之心呢? ◆ 此言世人难欺。〔掩〕遮盖。〔文〕文饰。〔觑,读去 〕看。〔肺肝早露〕《大学》:“人之视己,如见肺肝然。”〔乌〕何也,疑问词。〔懔,读凛〕敬畏。) 不惟是也。一息尚存,弥天之恶,犹可悔改。(不仅仅如此。人只要一口气还在,天大的罪恶,都还可以悔改。 ◆〔一息〕一呼一吸。〔弥〕周遍布满。)古人有一生作恶,临死悔悟,发一善念,遂得善终者,谓一念猛厉,足以涤百年之恶也。(从前有人一生作恶,临死悔悟,发一善念就得到善终,因为他这一念,至诚痛切,所以能够洗掉一生的罪恶。 ◆ 这说明至诚忏悔的效力之大。〔涤,读笛〕洗掉。)譬如千年幽谷,一灯才照,则千年之暗俱除。(譬如千年黑暗深邃的幽谷,一灯才照,则千年来的黑暗都完全消除。)故过不论久近,惟以改为贵。(因此过恶无论久犯的,还是新犯的,只要改了,就最为宝贵。) 但尘世无常,肉身易殒,一息不属,欲改无由矣。(但是尘世之事难料,肉身容易死亡,一口气不来,就是想要改过,也没法子了。 ◆ 此言时不再来,果报可怕。〔殒,读允〕死亡。〔一息不属〕一口气接不上。〔属,读主〕连,续;例如:前后相属。)明则千百年担负恶名,虽孝子慈孙,不能洗涤;幽则千百劫沉沦狱报,虽圣贤佛菩萨,不能援引。乌得不畏?(由於没有及时改过就去世了,在阳世上,千百年都担负著恶名,即使儿子们很孝顺,孙子们很仁慈,也不能替他洗除;在阴间里,千百劫沈沦在地狱里受苦报,就是圣贤、佛、菩萨,也不能救助。怎麽可以不畏惧呢? ◆〔劫,读杰〕时间单位;这里指大劫,一个大劫是十三亿四千四百万年。) (三)须发勇心第三、须发勇心。人不改过,多是因循退缩;吾须奋然振作,不用迟疑,不烦等待。(第三、须发勇心。人不改过,多是拖延退缩;我一定要奋然振作,不迟疑,不等待。 ◆〔不烦〕不消。)小者如芒刺在肉,速与抉剔;大者如毒蛇啮指,速与斩除。(小的过恶,就像细刺在肉,难忍难熬,马上把它挑出来;大的过恶,就像毒蛇咬了指头,为了保全性命,马上把指头斩掉,不畏疼痛。 ◆〔抉剔,读决梯〕挑出来。〔啮,读镍〕咬。)无丝毫凝滞,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。(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停滞,这就是雷厉风行之所以十分有效的缘故。 ◆ 此处用了《易经》的一个卦名“风雷益”的典故。意思是说:改过要直捷迅猛,就容易成功。) 具是三心,则有过斯改,如春冰遇日,何患不消乎?(具备了耻心、畏心和勇心,就能够有过即改;过恶遇到这三心,就像是春天的薄冰遇见太阳,还怕它不消融吗? ◆〔斯〕就。〔春冰遇日〕春天的冰很薄,温度也不太低,所以一遇见太阳马上就会融化。) ◆ 避免过恶的要诀是:“是道则进,非道即退。”也就是说,凡要做一件事,必须先要想一想,合不合道理。合道理的,便向前去做;不合道理的,便赶快退开。这样就能趋吉避凶。 二、改过三法(事改、理改、心改,亦即:禁事、明理、治心。)
然人之过,有从事上改者,有从理上改者,有从心上改者;工夫不同,效验亦异。(但是,人的过恶可以从事上改,可以从理上改,也可以从心上改;由於方法不同,它们的效果也就不一样。) (一)事改如前日杀生,今戒不杀;前日怒詈,今戒不怒;此就其事而改之者也。强制於外,其难百倍,且病根终在,东灭西生,非究竟廓然之道也。(譬如以前杀生,现在禁止不杀;以前发怒骂人,现在禁止不怒;这是就事而改。事改,是在外面强迫自己不犯,它的难度比从内而改,要高出百倍,而且病根始终存在,东边灭了西边生,这不是彻底根除过恶的办法。 ◆〔詈,读利〕骂。〔廓然〕清除一空。) (二)理改善改过者,未禁其事,先明其理。(善於改过的人,在禁止一样事之前,一定先要把道理弄明白。)如过在杀生,即思曰:上帝好生,物皆恋命,杀彼养己,岂能自安?(譬如过恶是在杀生,就想到:上帝喜欢生养而痛恨残杀,而且动物都爱恋自己的性命,都想活下去,杀它们来喂养自己,哪能心安?)且彼之杀也,既受屠割,复入鼎镬,种种痛苦,彻入骨髓;己之养也,珍膏罗列,食过即空,疏食菜羹,尽可充腹,何必戕彼之生,损己之福哉?(况且它们被杀,既受宰割,又进火锅、油炉,种种痛苦,透彻骨髓;而自己餐食,即便是摆满了珍馐海鲜,只要一吃过喉咙,就甚麽味道也分辨不出来了。素食菜羹,完全可以饱腹,何必一定要杀害它们,去折损自己的福分呢? ◆ 孟子曰:“侧隐之心人皆有之,见其生不忍见其死,闻其声不忍食其肉。”有一首诗说道:“乍过三寸舌,谁更辨咸酸;贪馋造杀业,报复足心寒。”意思是说:食物刚一过舌头,就已经分辨不出味道来了;要是因为贪馋一时的口味而吃动物的肉,造下了杀业,想想这不仅折了现在的福,以后还要遭到同样的宰割烹煮,真是令人胆战心惊啊。另一首诗说:“千百年来碗里羹,冤深似海恨难平;欲知世上刀兵劫,但听屠门夜半声。”这是说:每日成万上亿地屠宰动物,所召来的业报,是人类战火不息,生灵涂炭的根本原因。〔鼎镬,读顶祸〕古代的烹餁器,相当于现在的锅。〔珍膏〕泛指各种肉食。〔珍〕食之美者。〔膏〕肥肉。〔罗列〕排列。〔疏食〕粗食。〔羹〕汁状、糊状或冻状的食品。〔戕,读枪〕杀害。) 又思:血气之属,皆含灵知,既有灵知,皆我一体;纵不能躬修至德,使之尊我、亲我,岂可日戕物命,使之仇我、憾我於无穷也?(又想到:有血肉有呼吸的生物,都是有灵性、有知觉的,既然有灵性、有知觉,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;纵然我自己不能修得很高的道德,使它们尊敬我、亲近我,怎麽可以天天杀害它们,使它们永无尽期地仇我、恨我呢? ◆〔属〕类。〔灵知〕有灵性、有知觉。〔纵〕纵然,即使。〔憾〕恨也。)一思及此,将有对食伤心,不能下咽者矣。(一想到这里,对著这些食物,就会为之伤心,吃不下去了。) 如前日好怒,必思曰:人有不及,情所宜矜;悖理相干,於我何与?本无可怒者。(譬如以前好发怒,就一定要想到:别人能力不够,事情没办好,按情理我应该怜悯他才对;如果是他不讲道理来冒犯我,过错是在他,我为什麽要发火来折磨自己呢?所以,本来就没有什麽可以生气的。 ◆ 现代科学研究指出,一个人发怒,在半小时之内,其免疫力下降80%,疾病就会乘虚而入。〔矜,读今〕怜悯。〔悖,读备〕违反。〔干〕犯。) 又思:天下无自是之豪杰,亦无尤人之学问。行有不得,皆己之德未修,感未至也。(又想到:天下绝没有自以为是的豪杰,也绝没有归咎于别人的学问。事情没有办成,都是由於自己的德行没修好,不能感动他人支持我,与我一道同心协力来完成。 ◆ 古时所说的“学问”,是讲究怎样做人,怎样修养徳、行,所谓“读书志在圣贤”。〔尤人〕归咎於人。)吾悉以自反,则谤毁之来,皆磨炼玉成之地;我将欢然受赐,何怒之有?(凡遇到违逆之事,我完全从自己方面来找原因。这样一来,所有的谤毁都是磨炼我、提升我、使我成就的好机会;我感激还来不及,怎麽可以生气呢? ◆ 谤毁之来,是在消除我的业障,增强我的能力,磨炼我的意志,提升我的境界,所以说它是“磨炼玉成之地”。又,“吾悉以自反”这一方法十分有效,我们要常常以责备别人的心,来责备自己;以寛恕自己的心,来寛恕别人。〔自反〕回过来要求自己。〔谤〕汚蔑,说别人的坏话。〔毁〕攻击。〔玉成〕琢磨成玉,譬喻通过磨炼使人成就。) 又,闻谤而不怒,虽谗焰薰天,如举火焚空,终将自息。(再者,受到别人的诽谤攻击,只要我不起气,哪怕它气焰嚣张薰天,不过是举火焚空。无物可烧,火也就自动熄灭了。 ◆ 闻谤不怒、不辩,是止谤的妙法!)闻谤而怒,虽巧心力辩,如春蚕作茧,自取缠绵;怒不惟无益,且有害也。(要是遭到别人的诽谤攻击,就生气发怒,虽然巧心力辩,也是作茧自缚,带来纠缠不已的麻烦。所以发怒不仅无益,而且有害。 ◆〔缠绵〕纠缠住不能解脱。〔自取缠绵〕自缚。) 其余种种过恶,皆当据理思之。此理既明,过将自止。(至於其它的种种过恶,都应当据理思考。道理弄明白了,过恶也就不会再犯了。) (三)心改何谓从心而改?过有千端,惟心所造;吾心不动,过安从生?(甚麽叫做从心而改?过恶虽有千万种,都是由心所造;我的心不为事、物、情、境所诱惑而起坏念头,过恶能从哪里生出来呢? ◆ “吾心不动”,这是功夫,是断恶修善、超凡入圣的基本功夫。其下手方法是:若或违理情想,稍有萌动,即当严以攻治,剿除令尽。〔千端〕言种类之多。)学者於好色、好名、好货、好怒、种种诸过,不必逐类寻求;但当一心为善,正念现前,邪念自然污染不上。(修养道德的人,对於好色、好名、好财、好怒等所有种种过恶,不必逐类寻求,一一加以理改或事改;只要一心为善这个正念现前,邪念自然污染不上。 ◆ 心善则念善,念善则言行善,自然就不会犯过恶。〔学者〕求学问的人;这里是指修养道德的人。〔好,读浩〕喜爱。〔货〕财也。〔但当〕只要。〔正念现前〕这里的正念就是“但当一心为善”的善。《俞净意公遇灶神记(注释)》中“持之既熟,动即万善相随,静则一念不起”,就是做这个工夫。)如太阳当空,魍魉潜消,此精一之真传也!(好比太阳当空,妖魔鬼怪都纷纷潜逃,这是以一治万的精一真传啊! ◆〔魍魉,读网两〕木、石之怪。〔潜〕秘密地,不声张。〔精一〕精心一意,出自《书经》里的“惟精惟一”。这里是指“心改”用功深而专一,就能以一治万。)过由心造,亦由心改,如斩毒树,直断其根,奚必枝枝而伐,叶叶而摘哉?(过恶是由心造,所以也要由心改,如斩毒树,直接就断掉它的根,何必要一枝一枝地砍,一叶一叶地摘呢? ◆〔奚,读希〕为什麽?〔伐〕砍。)
◆ 心改就是“一心为善”,此精一之真传也!其行动纲领是: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。现将《心地法门》抄录於下:
心地法门 人之善恶,皆由心生。心善则佛,心恶则魔。佛魔原无定性,但随心念之善恶,以为转移而已。 诚实、谦恭、慈悲、勤俭,善念也;欺诈、骄慢、瞋恨、淫惰,恶念也。 一念善,则佛应之,身心环境成为祥和,而化於佛,不独善者愈善,恶者亦转而为善;一念恶,则魔应之,身心环境转为恶劣,而化於魔,不独恶者愈恶,善者亦转而为恶。故曰:凡圣不出一心,善恶皆由心造。心佛则佛,心魔则魔,理固然也。 末法时代,人多迷暗,善恶不明,自陷苦恼。更有心怀险曲,故作善言,以为人尽可欺,世莫予智;殊不知恶劣邪魔,已丛集其身心。一旦业力发动,小则疾苦丧乱,大则沉沦恶道;纵赖已往善因,暂得幸免,然福报一尽,恶报无穷,岂不险哉!此作善降祥,作恶降殃之道,历古今而不爽者也。 总之,佛魔不离自心,心善则化魔为佛,心恶则化佛为魔。吾人举心动念之际,可不慎乎? 是故,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化戾气为祥和,则福寿不求而自增矣。 (注释详见《心地法门》一文。)
心命歌 心好命又好,富贵直到老; 命好心不好,福气变祸兆。 心好命不好,祸殃转福报; 心命都不好,遭殃且贫夭。
心可挽命运,最要存仁道; 命实造於心,祸福惟人召。 信命不修心,无奈受煎熬; 断恶修心念,命运得改造。
改造命运的关键就在於心念:念转,境转;心改,命改。
大抵最上者治心,当下清净;(总的来说,最上等的改过方法是治心,随时随地保持心地清净。 ◆ 心猿意马、浮想联翩,这是身体健康和事业成功的大敌,所以自古以来做大事的人,都要训练自己心地清净。〔当下〕此时此刻。)才动即觉,觉之即无。(由于心地清净,只要坏念头一动,就像雪白的布上有了汚点,立刻就会觉察,一觉察,就把它清除掉。没有坏念头,自然就不会有坏的言、行了。 ◆ 治心功夫,一是觉察,恶念一起,立即觉察;一是转念,一觉察恶念,立即就转成相应的善念。觉、转二字至为关键,以此来实践上述的《心地法门》,起手便高,改过、积善、谦德,必易成就。)苟未能然,须明理以遣之;(假如治心的功夫不够,还做不到恶念“才动即觉,觉之即无”,就必须采用理改,用道理来把过恶驱逐掉,如上述杀生、好怒的例子。 ◆〔苟,读狗〕) 假如。〔然〕)这样,如此。)又未能然,须随事以禁之。(假如理改也做不到,就必须采用事改,遇到犯过恶的事,就立刻把它禁止住。)以上事而兼行下功,未为失策;(用上等功夫的心改而兼行下等功夫的理改和事改,这是最稳妥的办法。 ◆〔上事〕上等功夫,指心改。〔事〕人之作为、功夫。〔下功〕下等功夫,指理改和事改。〔失策〕打算错误。)执下而昧上,则拙矣。(要是只用下等功夫的理改和事改,而不明白怎样使用上等功夫的心改,甚至不知道用理改,而只知道用事改,这样来改过就不够智慧了。 ◆〔昧,读妹〕不明白。)
张曰:“君读书明礼,亦知慕善为乐。当其闻一善言时,不胜激劝;见一善事时,不胜鼓舞。但旋过旋忘,信根原自不深,恒性是以不固。故生平善言善行,都是敷衍浮沈,何尝有一事著实?且满腔意恶,起伏缠绵,犹欲责天美报,如种遍地荆棘,痴痴然望收嘉禾,岂不谬哉!(◆〔激劝〕激动而受到勉励。〔旋〕不久。〔浮沈〕随波逐流。〔信根〕愿和行都来自於信,所以信是根本,称为“信根”。〔恒性〕持久的德性。〔性〕无为而安行之曰“性”,意思是:没有企求而自自然然地做称为“性”。〔意恶〕人之过恶分身、语、意三个方面,即身恶、语恶、意恶;身恶和语恶都是从意恶而生。〔犹欲责天美报〕还要要求上天降给极好的福报。〔责〕,要求;例如:求全责备。〔嘉禾〕极好的庄稼。〔谬〕错误的。) “君从今后,凡有贪、淫、戾气、妄想诸杂念,先具猛力一切屏除,收拾干干净净,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。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,不图报、不务名,不论大小难易,实实落落,耐心行去。若力量不能行者,亦要勤勤恳恳,使此善意圆满。第一、要忍耐心;第二、要永远心。切不可自惰,切不可自欺,久久行之,自有不测效验。”(◆〔戾气〕凶残,乖张。〔务名〕追求名声。〔实实落落〕实实在在,光明磊落。〔落落〕大方,态度光明。) …… 初行之日,杂念纷乘,非疑则惰,忽忽时日,依旧浮沈。(♦ 妄念纷飞,昏沉疑惰,这是罪孽之相,须从忏悔、改过下手。)因於家堂所供观音大士前,叩头流血,敬发誓愿:愿善念永纯,善力精进,倘有丝毫自宽,永堕地狱。每日清晨,虔诵大慈大悲尊号一百声,以祈阴相。(◆〔忽忽〕时间迅速过去。〔善念永纯〕无私无我。〔精进〕纯而无杂,奋勇向前。〔宽〕放松。〔虔诵大慈大悲尊号〕虔诚地念诵:“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”。〔阴相〕冥佑,即祈求观世音菩萨在冥冥中保佑;“相”,辅佐。) 从此,一言一动,一念一时,皆如鬼神在旁,不敢欺肆。凡一切有济於人,有利於物者,不论事之巨细,身之忙闲,人之知、不知,力之继、不继,皆欢喜行持,委曲成就而后止。随缘方便,广植阴功。且以敦伦、勤学、守谦、忍辱、与夫因果报应之言,逢人化导,惟日不足。每月晦日,即计一月所行所言者,就灶神处为疏以告之。持之既熟,动即万善相随,静则一念不起。(◆〔敦伦〕劝促和睦人伦情谊。〔人伦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如父子、夫妇、兄弟、朋友。〔与夫〕以及;“夫”是文言的助词。〔晦日〕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。) 三、改过效验(这相当於练功人的“验功”,用来检验自己的状况、路子、方法和力度。) (一)罪灭之象顾发愿改过,明须良朋提醒,幽须鬼神证明;(但是,发愿改过,世间必须要有好的朋友在你糊涂或懈怠的时候来提醒你;阴界一定要有鬼神作证。这是因为鬼神有神通,人的所作所想,他们都一清二楚,他们证明你改过了,那你就真正改了。这也是古人所说“不欺暗室”的意思。 ◆〔顾〕但,文言连词。)一心忏悔,昼夜不懈,经一七、二七,以至一月、二月、三月,必有效验。(要一心忏悔,昼夜不懈,经过一个七天、两个七天,以至一个月、两个月、三个月,就一定会有效验。 ◆ “一心忏悔,昼夜不懈”,这是改过的著力点。了凡先生是过来人,此乃是剖心之谈,切勿轻易放过。〔一七〕一个七天。〔二七〕两个七天,即十四天。)或觉心神恬旷;或觉智慧顿开;或处冗沓而触念皆通;或遇冤仇而回瞋作喜;(或觉得心神安适开阔;或觉得智慧顿开;或处在繁琐纷乱的事务中,突然出现一些念头,就把事情料理得清清爽爽、妥妥当当;或是碰到怨家仇人,自己不但没有恼恨,反而心生欢喜; ◆〔恬旷〕安适开阔。〔冗沓〕繁琐纷乱。〔瞋〕在古文中,瞋有两义:一是睁大眼睛瞪人;一是发怒。这里是指“发怒”、“生气”,也可以写作“瞋”。)或梦吐黑物;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;或梦飞步太虚;或梦幢幡宝盖;种种胜事,皆过消罪灭之象也。(或梦吐黑物;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;或梦在太空飞翔、漫步;或梦见佛、菩萨;这种种极好的事情,都是过消罪灭的景象。 ◆〔往圣先贤〕过去的圣人贤人。〔幢幡宝盖〕佛菩萨的仪仗,这里指佛菩萨。〔幢幡,读床帆〕旗帜一类的东西。〔宝盖〕珍宝装饰的伞盖。〔胜事〕稀有的好事。〔象〕景象。) (二)不得自满然不得执此自高,画而不进。(但是不能够因此就骄傲自满,而故步自封。 ◆〔画而不进〕画出界限而停步不前)昔蘧伯玉当二十岁时,已觉前日之非,而尽改之矣;(从前蘧伯玉先生,改过非常努力,他在二十岁时,以为以前的过恶,已经全部改掉了。 ◆〔蘧伯玉〕春秋时代卫国的大夫。〔蘧〕读渠。)至二十一岁,乃知前之所改,未尽也;(到了二十一岁,方才知道二十岁时并没有把过恶改完。)及二十二岁,回视二十一岁,犹在梦中。(到了二十二岁,回顾二十一岁时,方才知道那段时间仍然过得糊里糊涂,该改的过恶并没有改完。 ◆〔在梦中〕意思是:迷迷糊糊。)岁复一岁,递递改之,行年五十,而犹知四十九年之非。(但是他坚持不懈,年复一年,每一年都在前一年的基础上加以改进。即便五十岁时,仍然知道四十九岁时有改得不彻底的地方。 ◆〔递〕一个接一个。)古人改过之学如此!吾辈身为凡流,过恶猬集;而回思往事,常若不见其有过者,心粗而眼翳也。(古人改过的学问竟是如此精进!我们这些人都是凡夫一流,许许多多的过恶,就像刺猬的刺一样丛集一身;而回顾往事,却常常看不见有什麽过恶,这都是粗心大意,眼睛被私心、欲念蒙蔽了的缘故。 ◆ 这段是说改过一定要坚持不懈,勇猛精进,切勿故步自封。) (三)作孽之相然人之过恶深重者,亦有效验:或心神昏塞,转头即忘;(然而过恶深重的人,也有效验:或者心神昏塞,转头即忘; ◆〔昏塞〕闷闷沉沉。)或无事而常烦恼;或见君子而赧然消沮;(或者无事而常生烦恼;或者见到德行高尚的人,就难为情,垂头丧气; ◆〔赧,读腩〕因羞惭而脸红。〔消沮〕垂头丧气。〔沮,读矩〕沮丧。)或闻正论而不乐;或施惠而人反怨;(或者听到正派的言论就不高兴;或者给人家好处,反而遭到对方的怨恨; ◆〔正论〕正派的言论。)或夜梦颠倒,甚则妄言失志;皆作孽之相也。(或者常做恶梦,甚至胡言乱语,丧失做人的志气;所有这些,统统都是作孽的样子。 ◆〔妄言〕违背道理的言论。〔失志〕丧失志气。〔志气〕向上的决心和毅力。〔相〕样子。)苟一类此,即须奋发,舍旧图新,幸勿自误!(如果有这类现象发生,就一定要奋发努力,赶在祸殃降临之前,舍旧图新,断恶修善,千万不要自误!) 第三篇 积善之方(积善 —— 修福)
本篇提要:积善以消灾获福,为立命造因。了凡先生在这里讲述行善的十例、八别、十纲。 ◆〔善〕为他而利他。
《易》曰: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。”(《易经》说:“积善的人家,一定有多余的福留传给子孙后代。” ◆〔庆〕福也。)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,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,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;(从前颜氏打算把女儿嫁给孔子的父亲时,遍述他祖宗积德之久长,因此预知他的子孙后代一定兴旺发达。 ◆〔叔梁纥〕孔子的父亲,名纥,字叔梁。〔纥〕读河 。〔妻〕动词。〔历〕遍,完全;例如:历览。〔逆知〕预先知道。)孔子称舜之大孝,曰:“宗庙飨之,子孙保之。”(孔子称赞舜是大孝,说:“由於孝心至诚,他在宗庙祭祖时感动得祖宗前来受享,他的福德深厚,子子孙孙会一代代地传流下去。” ◆〔舜〕上古时代著名的帝王,品德极为高尚,虽然父亲和继母虐待他,甚至阴谋杀害他,他仍然对他们非常之孝顺,终于感化了他们;后来舜被选为尧帝的继承人。〔飨〕同“享”)皆至论也,试以往事徵之:(这都是极确切、极高明的论断,我现在用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来加以检验证明。 ◆〔至论〕极确切、极高明的评论。〔徵〕检验证明。) 一、行善十例以下是了凡先生举的十个实例,许多人物和事迹均为当时人所熟知。需要说明的是:本书写於科举时代,那时候的福报,主要是体现在中试、做官。现在时代变了,福报的具体内容也就相应地发生了变化。所以阅读时,主要是体会实例的精神实质。 (一)洪水救人杨少师荣,建宁人,世以济渡为生。(官做到少师的杨荣,是建宁府的人,世世代代以摇摆渡船为生。 ◆〔少师〕官位,是明清时代大臣的最高荣衔之一。〔济〕渡,过河;例如:同舟共济。)久雨溪涨,横流冲毁民居,溺死者顺流而下。他舟皆捞取货物,独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,而货物一无所取,乡人嗤其愚。(由於连日暴雨,河水猛涨,洪水冲毁居民住房,溺死的人顺流而下。其它的船都在捞取货物,唯独杨荣的曾祖及祖父只忙著救人,而对漂来的货物一无所取,乡里的人都讥笑他们愚蠢。 ◆〔横流〕汹涌而泛滥两岸的大水。〔嗤〕讥笑。) 逮少师父生,家渐裕。(到了杨荣的父亲出生,家境就渐渐宽裕起来。 ◆〔逮,读代〕到、及。)有神人化为道者,语之曰:“汝祖、父有阴功,子孙当贵显,宜葬某地。”(有神人化作道士,对杨荣的父亲说:“由於你的祖父和父亲有阴德,其子孙后代将做大官,富贵显要。你应当把他们葬在某处,那里风水甚好。” ◆〔阴功〕亦即阴德,行善不为人知。〔贵显〕富贵显要。)遂依其所指而窆之,即今白兔坟也。(於是杨荣的父亲就按照道士指示的地方,把祖父和父亲安葬在那里,现在这座坟很有名,就是人们所说的白兔坟。 ◆〔窆,读匾 〕安葬。) 后生少师,弱冠登第,位至三公,加曾祖、祖、父如其官。(后来生了杨荣,他二十岁就考中进士,官一直做到三公,皇帝还赠封他的曾祖、祖父和父亲享有同他一样的官衔。 ◆〔弱冠〕年龄二十岁。〔三公〕太师、太傅、太保和少师、少傅、少保都称为三公,是明清时代大臣的最高荣衔。)子孙贵盛,至今尚多贤者。(子孙显贵而且众多,到现在都还有许多是有道德有才能的人。 ◆〔贵〕指子孙做大官的多。〔盛〕指子孙的人数多,兴旺发达。〔贤者〕有道德有才能的人。) (二)公门济囚鄞人杨自惩,初为县吏,存心仁厚,守法公平。(鄞县人杨自惩,起初是县衙门里的书办,存心仁厚,守法公平。 ◆〔鄞,读银〕县名,属浙江省。〔县吏〕县衙门里的书办。)时县宰严肃,偶挞一囚,血流满前,而怒犹未息,杨跪而宽解之。(那时知县很严肃厉害,有一次命令差役责打犯人,已经血流满地,仍然发怒不止,还喝令再打。杨自惩看了心中很难过,就跪下替这犯人求情。 ◆〔县宰〕知县。〔前〕堂前。)宰曰:“怎奈此人越法悖理,不由人不怒。”(知县说:“有你讲情,本来也可以饶他,但是此人犯了法还强词夺理,不能不令人发怒。” ◆〔宰〕县宰,即知县。〔越法〕犯法。〔悖理〕背理。〔悖,读备〕违反。)自惩叩首曰:“上失其道,民散久矣。如得其情,哀矜勿喜;喜且不可,而况怒乎?”宰为之霁颜。(杨自惩叩头说道:“上面当官的腐败横行,民心散乱已经很久了。审问案件若是得了实情,都应该替当事者伤心,同情他们,切不可高兴得意,以免错判;高兴得意尚且不可,怎麽可以发怒呢?因为怒气之下,很容易屈打成招啊!”县官听了杨自惩的话深为感动,因而息怒。 ◆〔哀矜〕伤心怜悯。〔霁颜〕息怒的面容。〔霁,读季〕雨、雪停止,天放晴;怒息而转和悦。) 家甚贫,馈遗一无所取。遇囚人乏粮,常多方以济之。(杨自惩的家非常贫困,因为在衙门做事权力大,许多人来送礼,但他全部谢绝。遇到狱中犯人没吃的,总是想方设法周济。 ◆〔馈遗〕送礼。〔馈,读愧〕赠送。〔遗〕赠与;这里读“魏”。)一日,有新囚数人待哺,家又缺米。给囚,则家人无食;自顾,则囚人堪悯。(有一天新来了几个犯人没饭吃,自己家中又缺米。要是把家中仅有的一点米给犯人吃,则家里的人没吃的;如果自己吃,则犯人饿得实在可怜。 ◆〔哺,读捕〕喂不会自食的幼儿;“待哺”是说人饿极了期待食物,就如像初生的婴儿哭著要人喂一样。)与其妇商之,妇曰:“囚从何来?”曰:“自杭而来。沿路忍饥,菜色可掬。” 因撤己之米,煮粥以食囚。(於是杨自惩同妻子商量,妻子问他:“这些犯人是从哪里来的?”他回答说:“他们从杭州来。沿路没有吃的,忍饥挨饿熬到这里,满脸菜色。” 於是夫妻二人就把自家等著要吃的米拿出来,煮成稀饭给这些犯人吃。 ◆〔菜色〕饥馑之色:饥民因无粮食而长期吃菜叶,肌肤呈青黄色。〔菜色可掬〕是形容脸上充满了菜色,手都捧得起来。〔掬,读鞠〕用两手捧。) 后生二子,长曰守陈,次曰守址,为南北吏部侍郎;长孙为刑部侍郎,次孙为四川廉宪。又俱为名臣;今楚亭、德政,亦其裔也。(后来生了两个儿子,长子杨守陈,次子杨守址,一个是南京吏部侍郎,一个是北京吏部侍郎;长孙做到刑部侍郎,次孙做到四川廉宪。这四人都是名臣;现在我们所认识的杨楚亭和杨德政,都是杨自惩的后人。 ◆ 常言道:“公门之中好修行。”愿公门中人皆以杨公为榜样,自己获福,百姓幸甚。〔南北吏部侍郎〕明朝开国时,京城在南京。后来的皇帝迁至北京,北京成为京城,但是南京的京城地位并未取消,所以有南、北两个京城,并且都设有中央的六个部。六部是:吏部、户部、礼部、兵部、刑部和工部。〔侍郎〕明、清之前,各部均以侍郎为长官之副,至明、清递升为正二品,与尚书同为中央各部的长官。〔廉宪〕各省主管刑法的首长。〔名臣〕很有学问、功绩显著、德高望重的大臣。〔裔〕后人。) (三)全活万人昔正统间,邓茂七倡乱於福建,士民从贼者甚众。(过去正统年间,邓茂七在福建叛乱,许多读书人和平民百姓都跟从他。 ◆〔正统〕明英宗的年号,公元1436-1449年。〔士〕读书人。)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,以计擒贼,后委布政司谢都事,搜杀东路贼党。(朝廷起用曾做过都御史的鄞县人张楷,带兵南下到福建征讨,用计把邓茂七擒住了;后来张楷又委派福建省布政司下面一位姓谢的都事,去搜捉福建省东部的余党,命令他捉到就杀。 ◆〔起〕起复,即朝廷重新任用以前做官、后来闲居家中的人。〔都宪〕即都御史,又称“都堂”,是都察院的长官。“都察院”是中央负责考察、弹劾官吏的机关。〔布政司〕管理全省财政,如现在的财政厅。〔都事〕官名,掌管文书。) 谢求贼中党附册籍,凡不附贼者,密授以白布小旗,约兵至日,插旗门首,戒军兵无妄杀,全活万人。(谢都事不肯滥杀无辜,於是设法找到依附邓茂七的名册,凡是名册中没有名字的人,就秘密给他一面白布小旗,并告诉他:官兵到来的那一天,就把这面白旗插在家门口;同时严戒军兵:凡是插有白旗的人家不得妄杀。这样救活的有一万多人。) 后谢之子迁,中状元,为宰辅;孙丕,复中探花。(后来谢都事的儿子谢迁,中了状元,官做到宰相;孙儿谢丕,又中了探花。 ◆ 人命关天,全活万人,阴德大极!〔宰辅〕宰相;明朝已经不设宰相职位,这里“宰辅”实际上是指内阁元首。〔探花〕举人考中了进士,就要到皇帝那里去殿试,被录取的,由皇帝亲自点名次:第一名是状元,第二名是榜眼,第三名是探花,第四名是传胪,其余的统称翰林。所以通常说“点状元”、“点翰林”。) (四)乐善好施莆田林氏,先世有老母好善,常作粉团施人,求取即与之无倦色。(福建省的莆田县一家姓林的,上辈有一位老太太很喜欢做善事,常常用米粉做的粉团施给穷人,只要有人来要,她立刻就给,从无厌倦的神色。 ◆〔莆〕读葡 。)一仙化为道人,每旦索食六七团;母日日与之,终三年如一日,乃知其诚也。(有一位仙人化成道士,每天早晨来要六、七个粉团。老太太每天都照样给他,三年如一日,没有一点不耐烦,於是仙人就知道她做善事是出於至诚心。 ◆〔旦〕早晨。) 因谓之曰:“吾食汝三年粉团,何以报汝?府后有一地,葬之,子孙官爵,有一升蔴子之数。”(因此对老太太说:“我吃了你三年的粉团,该怎样来报答你呢?你府后有一地,如果葬在那里,你的子子孙孙做官封爵的,将有一升蔴子的粒数那样多。”)其子依所点葬之,初世即有九人登第,累代簪缨甚盛,福建有“无林不开榜”之谣。(她去世后,儿子就依照所指示的地点,把她安葬在那里,第一代即有九人中了进士,以后世世代代做大官的人很多,以至於福建省有民谣说:“无林不开榜,开榜必有林。” ◆〔无林不开榜〕它的意思是说:“无林不开榜,开榜必有林”,亦即:公布考上科举名次的榜不发则罢,只要发榜,就一定有林家的人在上面。〔簪缨,读糌英〕簪和缨是古时达官贵人的冠饰,“簪缨”在这里是指达官贵人。) (五)雪地扶归冯琢庵太史之父,为邑庠生,隆冬早起赴学,路遇一人,倒卧雪中,扪之半僵矣。(冯太史名琦字琢庵,当年他父亲是县学的学生,在一个严寒的冬天早起上学,路遇一人倒卧在雪中,摸他身上,已冻得半死了。 ◆〔太史〕即翰林。从前多以翰林在国史馆任职,故称翰林为太史。〔字〕也叫“表字”,是根据人名中的字义另取的别名。例如爱国英雄岳飞,姓岳名飞字鹏举。古时候人们为了表示尊敬,通常是称一个人的字,而不“直呼其名”。〔邑〕县。〔庠生〕秀才;读书人考上秀才,即可进入县的学宫读书,称为“庠生”,亦称“诸生”。〔庠,读祥〕县的学宫。〔扪〕摸。〔僵〕死去。)遂解己绵裘衣之,且扶归救苏。(於是就脱下自己的皮袍裹在他身上,而且扶回自己家中把他救活。 ◆〔绵裘〕以绵绸做面子的皮袍。〔苏,读酥〕假死后再活过来。)梦神告之曰:“汝救人一命,出至诚心,吾遣韩琦为汝子。”及生琢庵,遂名琦。(夜间梦见一神人告诉他说:“你救人一命,出於至诚之心,我让韩琦投生你家作你的儿子。”所以后来冯太史出生,就给他起名叫琦。 ◆〔韩琦〕宋朝宰相,是文武双全的一代名臣。) (六)广积阴德台州应尚书,壮年习业於山中。夜鬼啸集,往往惊人,公不惧也。(浙江省台州府一位姓应的尚书,壮年时在山中读书用功,凖备考功名。晚上许多鬼长呼短叫,聚集在周围,十分吓人,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。 ◆〔壮年〕习惯指人三、四十岁的时期。〔习业〕读书用功凖备考功名。) 一夕闻鬼云:“某妇以夫久客不归,翁姑逼其嫁人,明夜当缢死於此,吾得代矣。”(一天晚上,听见一个鬼说:“某妇人因为丈夫长期在外没有回来,她的公公婆婆以为儿子已经死在外边,就逼她嫁人。这妇人矢志不从,明天晚上要在这里上吊,这下我可找到替身了。” ◆〔翁姑〕丈夫的父母。)公潜卖田,得银四两,即伪作其夫之书,寄银还家。其父母见书,以手迹不类疑之,既而曰:“书可假,银不可假,想儿无恙。”妇遂不嫁。(应公就暗地里把自己的田卖掉,得银四两,假装她的丈夫写了一封信,连同银子寄到她家。起初,这两老看见信的笔迹不像,有些怀疑,继而一想:“信可以作假,但谁会拿银子来作假?想来儿子平安无事。”於是就不再逼媳妇嫁人。 ◆〔潜〕暗地里做。)其子后归,夫妇相保如初。(后来这两老的儿子回来了,夫妇没被拆散,同当初一样生活得好好地。) 公又闻鬼语曰:“我当得代,奈此秀才坏吾事。”旁一鬼曰:“尔何不祸之?”(应公又听见鬼说:“我本来已经找到了替身,怎奈这个秀才坏了我的大事。”旁边一个鬼说:“那你为什麽不去害他呢?” ◆〔尔〕你。)曰:“上帝以此人心好,命作阴德尚书矣,吾何得而祸之!”(那个鬼回答说:“上帝因为这人心好,已经下令封他做阴德尚书,我怎麽害得了他!” ◆〔命〕命令。) 应公因此益自努励,善日加修,德日加厚。(应公因此益发努力发奋,严格要求自己,善一天天修积,德一天天加厚。 ◆〔励〕奋勉。〔加〕施以某种动作。)遇岁饥,辄捐谷以赈之;遇亲戚有急,辄委曲维持;遇有横逆,辄反躬自责,怡然顺受。(遇到荒年,总是捐出自家的谷来救济饥民。遇到亲戚有急难,总是想尽办法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。遇到蛮横无理的言词举动,总是从自己方面找原因,安然顺受不与计较。 ◆〔赈,读振〕赈济,救济。〔委曲〕曲意求全。〔维持〕护持不使失败。〔横逆〕无理的侵犯。〔反躬自责〕从自己方面找原因,责备自己。)子孙登科第者,今累累也。(他的子孙登科第的,到现在都还很多。 ◆〔累累〕连续成串。) ◆ 再举一例:清朝时代,苏州孝廉(♦〔孝廉〕明清时代对举人的称呼。)曹锦涛,精於医术,妙手回春。有一天,曹公出门时,见一个贫穷妇女跪在门外,哭著哀求给她的婆母治病。她说,因家道贫寒,无钱请别人看病,因听说先生慈悲为怀,一定能够亲自去为婆母治病。曹公就前去给她的婆母诊治,看完病,曹公就回家了。而这时贫妇的婆母,发现枕头底下的五两白银没有了,她们猜想一定是曹公所偷。这个贫妇就找到曹公门上,责问他为什麽偷婆母的钱。曹公听罢,无一言辩解,立即如数将白银给了她。等到贫妇回到家,她的婆母已经找到了这五两白银。贫妇大感愧悔,赶紧把银钱送还谢罪。她问曹公说:“先生,您为什麽承认自己偷走了银钱呢?”曹公说:“我是想让你婆母的病尽快好转,如果我不承认偷银,你婆母必定着急,病势必定加重,还可能因此难以治好了。我只希望你婆母的病快好,所以就不怕别人说我偷银钱了。”曹公的居心仁厚,真可以说是无以复加了!曹公所生的三个儿子,长子是御医,年寿八十多岁,家道大富;次子是翰林,官做到藩台(♦〔藩台〕亦称布政使,是管理全省财政的长官,相当於现在的财政厅长。);第三子也是翰林,博通经史,专志著述。曹公的曾孙也不少,有许多富贵发达的。 (七)富而利众常熟徐凤竹栻,其父素富。偶遇年荒,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,又分谷以赈贫乏。(江苏省常熟县的徐栻,号凤竹,他的父亲素来有钱,只要遇到荒年,总是带头免租,为全县做出榜样,又把自家的谷拿出一部分来赈济穷苦人家。 ◆〔栻〕读式。〔素〕素来,向来。〔捐〕舍弃。〔乏〕缺少。) 夜闻鬼唱於门曰:“千不诓,万不诓,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。”相续而呼,连夜不断;是岁凤竹果举於乡。(夜间听见鬼在他家门口唱:“千不谎,万不谎,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。” 呼唱之声相续,连夜不断;这年徐凤竹果然考上举人。 ◆〔诓〕骗人的话。〔举於乡〕乡试考上举人。)其父因而益积德,孳孳不怠,修桥修路,斋僧接众,凡有利益,无不尽心。(他的父亲因而愈加积德,勤勉行善,毫不懈怠,修桥补路,斋僧济众,凡有利益衆人的事,无不尽心。 ◆〔孳孳〕同“孜孜”,勤勉,不懈怠。〔斋僧〕设食供僧衆。〔接众〕以钱、粮、衣物接济衆多的穷人。) 后又闻鬼唱於门曰:“千不诓,万不诓,徐家举人,直做到都堂。”凤竹官终两浙巡抚。(后来又听到鬼在他家门口唱:“千不谎,万不谎,徐家举人,直做到都堂。”徐凤竹的官果然一直做到两浙巡抚。 ◆〔都堂〕都察院的长官,以及兼有此职的都督、巡抚,皆称都堂。〔巡抚〕从前省的行政长官,相当於现在的省长。〔两浙巡抚〕总管浙东和浙西两个省的巡抚。) ◆ 要想保住财富,必须行善惜福(惜福:惜物、节用、薄享、厚施)。聂云台先生在他所著的《保富法》一书中说:“发财不难,保财最难。我住上海五十余年,看见发财的人很多;发财后,有不到五年十年就败的,有二三十年即败的,有四五十年败完的。我记得与先父往来的,多数阔人,或官或商,都是炫赫一时的。现在已多数凋零,家事没落,有的是子孙挥霍一空,嫖赌不务正业;有的是连子孙都无影无踪了。”他在该书中以大量的实例,详尽地阐明了保富的方法。 (八)平冤减刑嘉兴屠康僖公,初为刑部主事,宿狱中,细询诸囚情状,得无辜者若干人。公不自以为功,密疏其事,以白堂官。(嘉兴府的屠康僖,起初是刑部的主事,晚上就宿在狱中,详细询问死囚犯各自的案情,查得无辜者若干人。但是屠公不自己居功,而是秘密地把这些情况写成条陈,上报给刑部尚书。 ◆〔公〕尊称。〔刑部〕中央六部之一,掌管国家的法律、刑狱事务,长官为刑部尚书。〔刑部主事〕刑部中较低级的官员,官阶为正六品。〔辜〕罪。〔堂官〕中央各部的长官,即尚书。)后朝审,堂官摘其语,以讯诸囚,无不服者,释冤抑十余人;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。(后来对已判死刑的案件复审时,刑部尚书就用条陈中的话来审讯这些囚犯,没有不服的,还因此释放了受冤枉而屈打成招的十余人,一时京城里都赞颂刑部尚书的英明。 ◆〔朝审〕每年秋天,刑部会同都察院和大理寺,把已判死刑尚未处决的案件复审。这里“朝”读“潮”。〔大理寺〕中央审判机关。与刑部、都察院,合称三法司。〔讯〕审问。〔冤抑〕冤枉而屈打成招的。〔辇,读撵〕皇帝坐的车。〔辇下〕指京城。) 公复禀曰:“辇毂之下,尚多冤民;四海之广,兆民之众,岂无枉者?宜五年差一减刑官,核实而平反之。”(屠公又向刑部尚书禀告说:“天子脚下的京城,尚且有如此多的冤民;全国这样大的地方,百姓成万上亿,哪里会没有冤枉的人呢?应当每五年一次,派遣减刑官去各省核实案情,平反冤狱。” ◆〔辇毂之下〕即“辇下”,指京城。〔毂,读谷〕车轮中心插轴的地方。〔兆〕百万;古代指万亿。〔五年差一减刑官〕每五年差遣一次减刑官。这里的“一”,是一次。)尚书为奏,允其议;时公亦差减刑之列。(刑部尚书就把屠公的建议上奏,并且得到了朝廷的批准;当时屠公也是被派遣的减刑官中的一位。) 梦一神告之曰:“汝命无子,今减刑之议,深合天心,上帝赐汝三子,皆衣紫腰金。”(夜间梦见一神人告诉他:“你命中无子,现在你提出减刑的建议,深合天心,天帝赐你三子,将来都会做大官。” ◆〔上帝〕天帝。〔衣紫腰金〕身穿紫袍,腰佩金银鱼袋,这是大官的装束,指大官。〔鱼袋〕唐代官吏所佩,盛放鱼符的袋。宋以后,无鱼符,仍佩鱼袋。〔鱼符〕隋唐时朝廷颁发的符信,雕木或铸铜为鱼形,刻书其上,剖而分执之,以备符合为凭信,谓之“鱼符”,亦名鱼契。)是夕夫人有娠,后生应埙、应坤、应堎,皆显官。(当天晚上屠公的妻子就怀孕,后来生了三个儿子:应埙、应坤、应堎,都做了显贵的高官。 ◆〔娠,读申〕胎儿在母体中微动;泛指怀孕。〔埙〕读勋。〔堎〕读愣。〔显官〕显贵的高官。) (九)敬诚之心嘉兴包凭,字信之,其父为池阳太守。生七子,凭最少,赘平湖袁氏,与吾父往来甚厚。(嘉兴县的包凭,字信之,他的父亲是池阳府的太守。生了七个儿子,包凭最小,被平湖县袁家招上门做女婿,同我的父亲交情甚厚,经常往来。 ◆〔太守〕知府。〔赘,读坠〕招女婿,即女婿住在女方家中。)博学高才,累举不第,留心二氏之学。(他学问渊博,才华横溢,但是连考了好几次举人,都没考上,平日喜欢研究佛学和道教。 ◆〔累举〕屡次投考举人。〔不第〕没考中,也叫“落第”、“下第”;“第”是考试及格的等第。〔留心二氏之学〕平日喜欢研究佛学和道教。“二氏”是指佛祖释迦牟尼和道教始祖老子李耳。) 一日东游泖湖,偶至一村寺中,见观音像淋漓露立,即解橐中得十金,授主僧,令修屋宇。(一日东游泖湖,偶然到了一个村中的寺庙,看见观音菩萨像全身淋湿,就立即解开口袋拿出十两银子,交给主事的和尚,要他整修破漏的殿宇。 ◆〔泖湖〕在江苏省松江府。〔泖〕读卯。〔淋漓〕湿透的样子。〔露立〕形容屋破无以遮蔽风雨,如立露天。〔橐,读驼〕口袋。〔十金〕十两银子。)僧告以功大银少,不能竣事。(和尚告诉他:“工程大,十两银子太少,不能完成。” ◆〔竣,读俊〕事情完毕。)复取松布四疋,检箧中衣七件与之;内紵褶系新置,其仆请已之。(包凭又拿出松江出产的布四疋,并从竹箱里拿出七件衣裳,交给和尚;其中紵蔴布夹衣还是这次在松江府新做的,仆人劝他罢了。 ◆〔疋〕同“匹”。〔箧,读怯〕竹箱,古时常用作行李箱。〔紵,读住〕紵蔴织成的布。〔褶,读者〕夹衣。〔已〕止,罢了。)凭曰:“但得圣像无恙,吾虽裸裎何伤?”(包凭说:“只要能使圣像安好,我就是赤身露体又有什麽妨碍呢?” ◆〔裎,读程〕露体。〔伤〕妨碍。)僧垂泪曰:“舍银及衣布,犹非难事,只此一点心,如何易得!”(和尚感动得流泪,说:“施舍银两、布匹和衣裳还不算难事,只是你这一点至诚的心,真太不容易了!”) 后功完,拉老父同游,宿寺中。公梦伽蓝来谢曰:“汝子当享世禄矣。”(后来殿堂修复,包凭拉了父亲一同游览,夜间就住在寺中。他梦见护法神来感谢,说:“你的儿子将享有世世代代做官的福。” ◆〔伽蓝〕佛寺里的护法神,“伽”读茄(蔬菜“茄子”的茄)。〔世禄〕子孙世世代代做官;“禄”,官吏的俸禄,即薪水。)后子汴、孙柽芳,皆登第,作显官。(后来他的儿子包汴、孙子包柽芳都中进士,做了显要的高官。 ◆〔柽〕读撑。) (十)高风厚德嘉善支立之父,为刑房吏,有囚无辜陷重辟,意哀之,欲求其生。(浙江省嘉善县有位姓支名立的人,他父亲支公是管刑事的书办。有个囚犯遭人陷害判了死罪,支公非常同情,想设法救他。 ◆〔支公〕支先生,“公”是尊称。〔刑房吏〕管刑事的书办。〔陷〕陷害。〔重辟〕死罪。)囚语其妻曰:“支公嘉意,愧无以报,明日延之下乡,汝以身事之,彼或肯用意,则我可生也。”其妻泣而听命。(这位囚犯对他妻子说:“支公的美意,我很惭愧无以报答,明天邀请他到乡下来,你以身事他,或许他就会尽心尽力地帮我平反,那样我就可以活命了。”他的妻子哭著答应了。 ◆〔延〕请。〔听命〕听从命令。)及至,妻自出劝酒,具告以夫意。支不听,卒为尽力平反之。(等支公到达,囚犯的妻子亲自出来劝酒,并且把她丈夫的意思都告诉支公。支公全然不听,仍继续尽力为她的丈夫剖白,终于平反了这一冤案。 ◆〔具〕完全。〔卒〕终于。) 囚出狱,夫妻登门叩谢曰:“公如此厚德,晚世所稀。今无子,吾有弱女,送为箕帚妾,此则礼之可通者。”(这位囚犯出了狱,夫妻登门叩谢说:“像您这样的厚德,近世罕有。您现在还没有儿子,我愿把小女送给您作扫地的小妾,这可是合符礼仪的。” ◆〔晚世〕近世。〔弱女〕小女。〔箕帚妾〕扫地的小妾,这是古时嫁女的客气话。)支为备礼而纳之,生立,弱冠中魁,官至翰林孔目;(支公就凖备了聘礼,正式娶他们的女儿,於是生了支立。支立二十岁去考举人,就中了名列前五名的经魁,后来在翰林院任孔目这一官职。 ◆〔中魁〕中了经魁。〔经魁〕明代科举以五经取士,每经的第一名,称为“经魁”,这五名经魁列为榜上的前五名。〔孔目〕在翰林院掌管文牍。)立生高,高生禄,皆贡为学博;禄生大纶,登第。(支立生支高,支高生支禄,都选拔为州学、县学的教官。支禄的儿子支大纶,进士及第。 ◆〔贡〕古时候选拔人才,推荐给朝廷。〔学博〕州、县“学官”的别称,又称“教官”。) 二、行善八别(即如何判别行善的真假、端曲、阴阳、是非、偏正、半满、大小、难易。)
凡此十条,所行不同,同归於善而已。(以上所举的十个实例,做的事情虽然各不相同,归纳起来都是一个“善”字。)若复精而言之,则善有真、有假,有端、有曲,有阴、有阳,有是、有非,有偏、有正,有半、有满,有大、有小,有难、有易;皆当深辨。(如果再精细地讲,则善有真、有假,有端、有曲,有阴、有阳,有是、有非,有偏、有正,有半、有满,有大、有小,有难、有易;这些都应当辨别清楚。)为善而不穷理,则自谓行持;岂知造孽,枉费苦心,无益也。(行善而不把道理弄明白,便以为自己一直在做善事;殊不知是在造孽,枉费苦心,一点益处都没有。 ◆〔持〕遵守不变。) (一)真、假何谓真、假?(甚麽叫做真善、假善?)昔有儒生数辈,谒中峰和尚,问曰:“佛氏论善恶报应,如影随形。今某人善,而子孙不兴;某人恶,而家门隆盛;佛说无稽矣!”(从前有几个读书人,前去拜见中峰禅师。他们问道:“佛家说,善恶报应,如影随形。现今某人善,而他的子孙不兴旺;某人恶,而他的家门隆盛。佛这样说就没有凭据了!” ◆〔儒生〕读孔孟之书的人。〔数辈〕数人。〔谒,读夜〕拜见。〔中峰和尚〕即中峰禅师,元朝高僧。〔和尚〕对僧人的尊称。〔无稽〕没有凭据。) 中峰云:“凡情未涤,正眼未开,认善为恶,指恶为善,往往有之。不憾己之是非颠倒,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?”(中峰禅师说:“平 常人俗情没有洗涤干净,没有正知正见,於是认善为恶,指恶为善,这是常常有的。他们不悔恨自己是非颠倒,怎麽反去埋怨上天报应错了呢?” ◆〔正眼〕即法眼,能看清事象的本质。〔憾〕悔恨。)众曰:“善恶何致相反?” 中峰令试言其状。(众人说道:“善就是善,恶就是恶,怎麽可能弄反了呢?” 中峰禅师就叫他们试著把那些行善、作恶的情形描述出来。 ◆〔状〕事物表现出来的情形。)一人谓:“詈人殴人是恶,敬人礼人是善。”中峰云:“未必然也。”(一人说道:“骂人打人的是恶,敬人礼人的是善。”中峰禅师说:“不一定吧。” ◆〔詈,读利〕骂。 〔殴〕打人。)一人谓:“贪财妄取是恶,廉洁有守是善。”中峰云:“未必然也。”(一人说道:“贪财乱要钱的是恶,廉洁有操守的是善。”中峰禅师说:“不一定吧。” ◆〔有守〕有操守。)众人历言其状,中峰皆谓不然。(大家把所见所闻“行善遭祸,作恶得福”的事情一桩桩地讲出来,中峰禅师都说他们错了,是指恶为善,认善为恶。 ◆〔历〕依次遍及。) 因请问,中峰告之曰:“有益於人,是善;有益於己,是恶。有益於人,则殴人、詈人皆善也;有益於己,则敬人、礼人皆恶也。(於是他们请教中峰禅师:究竟甚麽是善?甚麽是恶?中峰禅师告诉他们:“有益於人,是善;有益於己,是恶。有益於人,则打人、骂人都是善;有益於己,则敬人、礼人都是恶。)是故,人之行善,利人者公,公则为真;利己者私,私则为假。(因此,人行善事,利人的就是公,公则为真善;利己的就是私,私则为假善。)又,根心者真,袭迹者假。又,无为而为者真,有为而为者假。皆当自考。”(此外,出自内心的是真善,做样子的是假善;没有希求而行善是真善,有所希求而行善是假善。所有这些,自己都应当仔细去考察辨别。” ◆〔根心〕出自内心。〔袭迹〕沿著别人的脚迹走。这里的意思是说:摹仿别人的样子而不是真正学习他的善行。〔无为〕无所希求。〔考〕推求,研究。) (二)端、曲何谓端、曲?(甚麽叫做端善、曲善?)今人见谨愿之士,类称为善而取之;圣人则宁取狂狷。(现在人们见到谨慎恭顺的好好先生,大都称他为善人而喜欢他;但圣人却宁肯选取勇於进取而不拘小节的人,认为他们是善人,因为他们敢做敢当。 ◆〔谨愿〕谨慎恭顺。〔类〕大都,大多。〔狂狷〕勇於进取而不拘小节。)至於谨愿之士,虽一乡皆好,而必以为德之贼;是世人之善恶,分明与圣人相反。(至於好好先生,仅管全乡都喜欢,实际上是世风民俗道德的贼,因为他们没有原则,随波逐流,世风民俗的道德就在他们的影响下,不知不觉地被破坏掉。这说明世人的善恶标准,分明与圣人的相反。 ◆〔好,读浩〕喜爱。〔德之贼〕破坏风俗道德的人。这里是说:“谨愿之士”没有原则,随大流,风俗道德就在他的影响下,不知不觉地被破坏掉。) 推此一端,种种取舍,无有不谬;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,皆与圣人同是非,而不与世俗同取舍。(依此推之,世俗的种种取舍标准,无不荒谬颠倒;然而天地鬼神福善祸恶的标准,都是与圣人相同,而不依顺世俗的观念看法。 ◆〔淫〕邪恶。)凡欲积善,绝不可徇耳目,惟从心源隐微处,默默洗涤。(所以,凡欲积善,绝不可曲从世俗的议论和看法,而必须从心灵深处,默默洗涤净化,去除私心、欲念,按照圣人的善恶标准来行动。 ◆〔徇〕曲从。) 纯是济世之心,则为端;苟有一毫媚世之心,即为曲。(纯粹是济世之心来行善,就是端善;若有丝毫讨好世人的心来行善,就是曲善。 ◆〔端〕端正。〔曲〕歪斜。〔媚世之心〕讨好世人的心。)纯是爱人之心,则为端;有一毫愤世之心,即为曲。(纯粹是爱人之心来行善,就是端善;有一毫愤懑世人的心来行善,就是曲善。 ◆〔愤世之心〕愤懑世人的心。)纯是敬人之心,则为端;有一毫玩世之心,即为曲。皆当细辨。(纯粹是敬人之心来行善,就是端善;有一毫玩弄世人的心来行善,就是曲善。都应当仔细分辨。 ◆〔玩世〕玩弄世人。) (三)阴、阳何谓阴、阳?(甚麽叫做阴善、阳善?)凡为善而人知之,则为阳善;为善而人不知,则为阴德。阴德,天报之。阳善,享世名;名,亦福也。(凡是行善而为人知,则是阳善;行善而不为人知,则是阴德。阴德,天给以福报;阳善,享受世人的赞誉,因为赞誉,也是福报。 ◆ 由此而知,行善不要让人知道,这是积阴德,福报甚大。) 名者,造物所忌。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,多有奇祸;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,子孙往往骤发。阴阳之际微矣哉!(名气,是被天所忌恶的。世间享有盛名而与其实际不相称的人,多有奇祸;那些横遭汚篾攻击而坚持行善的人,其子孙往往突然发达。阴德阳善之间,它们的果报真是十分微妙啊! ◆〔造物〕天造万物,故称天为“造物”。〔副〕相称。〔咎〕过失。) (四)是、非何谓是、非?(甚麽叫做是善、非善?)鲁国之法,鲁人有赎人臣妾於诸侯,皆受金於府。(鲁国法律规定,若有人出钱去赎回在战争中被敌国掳去做奴、婢的百姓,使他们重新获得自由,政府都依例给一笔钱,作为奖励。 ◆〔臣妾〕古时候穷人生活不下去,卖身给富贵人,男的作奴叫做“臣”,女的作婢叫做“妾”;在战争中被敌国掳去做奴隶的百姓,也叫做臣妾。〔诸侯〕古代封建制度,天子分封诸国,这些小国的国君,称为“诸侯”。)子贡赎人而不受金,孔子闻而恶之,曰:“赐失之矣!夫圣人举事,可以移风易俗,而教道可施於百姓,非独适己之行也。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,受金则为不廉,何以相赎乎?自今以后,不复赎人於诸侯矣!”(孔子的学生子贡,赎了这些奴、婢却不接受政府的奖金,孔子听了很生气地说:“子贡做错了!圣人行事,能够移风易俗,作为大衆的规范,以教导百姓,而不应单单图自己快意。现今鲁国富人少而穷人多,子贡的作为等於是告诉大衆:接受政府的奖金是贪财,所以他不愿意接受。这样一来,大家都怕担贪财的恶名,怎麽会去赎人呢?自今以后,不会再有人去诸侯那里赎人了。” ◆〔恶〕憎厌。〔赐〕子贡的名字。〔举事〕行事。〔教道〕教导;这里的“道”与“导”同。〔不廉〕贪财。) 子路拯人於溺,其人谢之以牛,子路受之。(孔子的学生子路,从水中把人救起来,此人送头牛给他表示感谢,子路就收下了。 ◆〔溺〕在水中被淹。)孔子喜曰:“自今鲁国,多拯人於溺矣!”(孔子听到高兴地说:“今后鲁国勇於救人出水的人会愈来愈多了!”因为子路同送牛之人树立了好的榜样:一个勇於救难,一个厚於报德。这样,就会形成好的社会风气。) 自俗眼观之,子贡不受金为优,子路之受牛为劣;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。(以世俗的眼光来看,子贡不接受奖金是好的,子路接受牛是不好的;但是孔子却赞扬子路而谴责子贡。这说明圣人的看法往往不同於世俗,我们应当效法圣人,才会上合天心。 ◆〔由〕子路的名。〔黜,读触〕贬退。) 乃知人之为善,不论现行,而论流弊;不论一时,而论久远;不论一身,而论天下。(於是就知道:人行善,不是看现前,而是看是否有流弊;不是看一时,而是看久远;不是看一人,而是看天下。 ◆〔不论现行〕不是根据现前来判断是、非;“论”,判断。〔流弊〕互相沿用而成的弊端。)现行虽善,而其流足以害人,则似善而实非也;现行虽不善,而其流足以济人,则非善而实是也。(现在看来虽然是善事,而它流传开来就足以害人,则似善而实际非善;现在看来虽然是不善,而它流传开来就足以济人,则看来非善而实际是善。 ◆〔流〕流传。) 然此就一节论之耳,他如非义之义,非礼之礼,非信之信,非慈之慈,皆当抉择。(然而这里仅就“非善之善”一桩事来议论,其它如非义之义,非礼之礼,非信之信,非慈之慈,都应当分辨选择。 ◆〔非善之善〕看似不善,实际上是善的。〔义〕公正合宜的道理或行为。〔礼〕为大家共同遵守的正确行为规范。〔信〕诚实。〔抉择〕挑选。) (五)偏、正何谓偏、正?(甚麽叫做偏、正? ◆〔偏〕歪。)昔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,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。(从前吕文懿公刚辞去宰相回到家乡,全国极为敬仰。 ◆〔吕文懿公〕吕原,号逢源,明朝宰相,死后皇帝赐赠“文懿”,所以后人称他吕文懿,“公”是尊称。〔海内〕四海之内,指全国。〔仰之如泰山北斗〕极为敬仰,如众山之仰泰山,群星之拱北斗。)有一乡人,醉而詈之,吕公不动,谓其仆曰:“醉者勿与较也,闭门谢之。”(乡里有一人喝醉了酒,到吕公宅前大骂,吕公并不生气,而对仆人说:“喝醉酒的人,不要与他计较,把大门关上不理睬他就是了。” ◆〔不动〕不为谩駡所动。〔谢〕辞,这里是“不理睬他”的意思。) 逾年,其人犯死刑入狱,吕公始悔之,曰:“使当时稍与计较,送公家责治,可以小惩而大戒;吾当时只欲存心於厚,不谓养成其恶,以至於此!”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。(过了一年,此人犯死罪入狱,吕公方才懊悔,说:“假使当时我稍为与他计较,把他送进衙门惩治一下,就可以通过这小的惩治,而大大地警诫他一番;当时我只想存心仁厚,放他过去,却不料助长了他嚣张作恶的气焰,以至於最后犯了死罪!”这就是以善心而行恶事的例子。 ◆〔逾年〕过了一年。) 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。如某家大富,值岁荒,穷民白昼抢粟於市;(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的。例如荒年时,有一大富人家看见穷百姓,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抢粮食。 ◆〔粟,读速〕古代泛称谷类;例如,重农贵粟。)告之县,县不理,穷民愈肆;(他告到县上,县官怕事不理,穷百姓就愈加放肆。)遂私执而困辱之,众始定;不然,几乱矣。(於是这大富人家就私下派人把抢粮食的人抓来关起,并出他们的丑,那些穷百姓才安定下来;否则市面就要乱了。 ◆〔执〕捕捉。) 故善者为正,恶者为偏,人皆知之。(所以,善的是正,恶的是偏,这一点大家都知道。)其以善心而行恶事者,正中偏也;以恶心而行善事者,偏中正也。不可不知也。(那些以善心而行恶事的,如前面所说的吕公,是正中的偏;以恶心而行善事的,如前面所说的大富人家,是偏中的正。这一点,大家不可以不知道啊。) (六)半、满何谓半、满?(甚麽叫做半善、满善?)《易》曰:“善不积,不足以成名;恶不积,不足以灭身。”(《易经》说:“善不积累,不足以成名;恶不积累,不足以遭杀身之祸。”)《书》曰:“商罪贯盈。”(《书经》说:“商朝的罪恶,一件一件地积累,已经满了。” ◆ 纣王在商朝当政,残虐无道,人怨天怒,所以《书经》中说:“商罪贯盈,天命诛之。”意思是:商朝的罪恶,已经到达最大限度了,上天下命令消灭它。 ◆〔贯盈〕以绳穿物叫做“贯”,穿满一串叫做“贯盈”,亦称“满贯”,意指到达极限了。后来用“恶贯满盈”来形容:做坏事的人,一件一件地做,穿满一串恶报就现前了。)如贮物於器,勤而积之,则满;懈而不积,则不满;此一说也。(积善也像是把东西放进容器,勤快不断地放,很快就放满了;要是懈怠不积累,就不会满。这是关於半善、满善的一种说法。) 昔有某氏女入寺,欲施而无财,止有钱二文,捐而与之,主席者亲为忏悔。(从前有一女子到了佛寺,想施舍,但是没有多的钱财,就把身上仅有的两文钱拿出来供养,殊不知,主事的和尚亲自来为她忏悔业障。 ◆〔主席者〕即主僧,主事的和尚。)及后入宫富贵,携数千金入寺舍之,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。(后来她入宫富贵了,就带上几千两银子到这佛寺供养,而主事的和尚只是叫徒弟为她回向而已。 ◆〔数千金〕几千两银子。)因问曰:“吾前施钱二文,师亲为忏悔;今施数千金,而师不回向。何也?” (这位女子大惑不解,因而问道:“我前次只捐了两文钱,您就亲自为我忏悔;现在我捐了几千两银子,而您却不为我回向。这是为什麽呢?”)曰:“前者物虽薄,而施心甚真,非老僧亲忏,不足报德;今物虽厚,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,令人代忏足矣。” (主事的和尚回答说:“前次你捐的钱虽然很少,但是你的心非常真诚,我如果不亲自为你忏悔,就不足以报答你的功德;现在你捐的钱虽然很多,但是心没有前次真诚,我叫人代为忏悔,就足够了。” ◆〔德〕功德。)此千金为半,而二文为满也。(所以,心不真诚,千金也只有半善;心真诚,两文钱也是满善。) 钟离授丹於吕祖,点铁为金,可以济世。(钟离把仙丹授予吕祖,可以点铁为金,用来救助世间。 ◆〔钟离〕汉朝人,后来成仙。〔吕祖〕即吕洞宾,唐朝人,是道教的一位祖师。)吕问曰:“终变否?”曰:“五百年后,当复本质。”(吕祖问道:“这金子是铁变的,最终还会不会变?” 钟离回答说:“五百年后,当复原成铁。”)吕曰:“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,吾不愿为也。”(吕祖说:“我能点铁为金,倒是很了不起,也可以帮助很多人,但是却害苦了五百年之后的人,我不愿意干。”)曰:“修仙要积三千功行,汝此一言,三千功行已满矣。”此又一说也。(钟离说:“修仙要积三千件善行,但是你这一句话,就使这三千件善行已经积满了。”这是关於半善、满善的又一种说法。) 又,为善而心不著善,则随所成就,皆得圆满;心著於善,虽终身勤励,止於半善而已。(此外,行善而不把做了的善事放在心上,那麽所做的善事无论大小,都是满善;如果把做了的善事放在心上,虽然一辈子勤勉地做,也只能达到半善而已。 ◆ 这是说,做善事是自己的本分,心量要大,要“做而不做”,即做了如同没有做过,心中不留丝毫痕迹,这样行善就是满善,福报很大。〔著〕粘著。) 譬如以财济人,内不见己,外不见人,中不见所施之物,是谓三轮体空,是谓一心清净,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福,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;(譬如以财物去帮助人,内不见自己,外不见受者,中间不见所施送的财物,这就是三轮体空,这就是一心清净。这样做,一斗谷物就可以种无边无际的福,一文钱就可以消除千劫之罪。 ◆〔三轮体空〕“三轮”是指施者,受者与所施之物;布施之后此三轮不存於心,叫做“三轮体空”。〔布施〕捐助,施送。)倘此心未忘,虽黄金万镒,福不满也。此又一说也。(倘若心中还念记著我施送了财物给某人,我做了某件善事,虽然用了黄金万两,也仅只是半善,所种的福不满。这是关於半善、满善的再一种说法。 ◆〔镒,读益〕古代的重量单位,二十两为一镒;这里的“万”不是确切的数字,而是极言数量之大。) (七)大、小何谓大、小?(甚麽叫做大善、小善?)昔卫仲达为馆职,被摄至冥司,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。(从前,卫仲达在翰林院做官时,魂被勾摄到阴间,主事的官员吩咐书办,把他的善恶两种记录呈上来。 ◆〔为馆职〕在翰林院做官。〔摄〕拿,取。〔冥司〕阴间。〔主者〕主事的官员。)比至,则恶录盈庭,其善录仅一轴,如箸而已。索秤称之,则盈庭者反轻,而如箸者反重。(等记录送到,恶录竟然摆满了大堂,而善录只有细细的一小卷,像根筷子。官员吩咐拿秤来称,则摆满了大堂的恶录反而轻,那卷像筷子一样细的善录反而重。 ◆〔比〕等到。〔庭〕厅堂。〔箸,读祝〕筷子。) 仲达曰:“某年未四十,安得过恶如是多乎?”曰:“一念不正即是,不待犯也。”(仲达问道:“我年纪未满四十,怎麽过恶会有如此之多?” 官员回答道:“一个念头不正就是过恶,并不等到你实际去犯。 ◆〔某〕对自己的谦称。)因问轴中所书何事?曰:“朝廷尝兴大工,修三山石桥,君上疏谏之,此疏稿也。”(仲达於是又问道:“那一小卷写的是什麽?”官员说:“皇上有一次要大兴工程,在福建府修建三山石桥,您怕劳民伤财,於是上奏章劝止,这就是您的奏章底稿。” ◆〔尝〕曾经。〔三山〕福建省的福建府。〔君〕您,尊称。〔上疏〕上奏章给皇帝。〔谏〕规劝君主、尊长,使其改正错误。) 仲达曰:“某虽言,朝廷不从,於事无补,而能有如是之力?”曰:“朝廷虽不从,君之一念,已在万民;向使听从,善力更大矣。” (仲达说:“我虽然上了奏章,但是朝廷并没有听从,於事无补,怎麽能有这样大的善力?” 官员答道:“朝廷虽然没有听从,您的一念,已在万民;假若听从的话,善力就更大了。” ◆〔向使〕如若。)故志在天下国家,则善虽少而大;苟在一身,虽多亦小。(因此,所做的善事要是为了天下百姓和国家,即便事小,而功德大;假如只是为了个别的人,虽然事大,而功德小。 ◆〔一身〕某一个人。) (八)难、易何谓难、易?(甚麽叫做难、易?)先儒谓:“克己,须从难克处克将去。” 夫子论“为仁”,亦曰:“先难”。(从前先贤说:“要克制自己的私欲,约束自己的行为,必须先从难克制、难约束之处下功夫,一直克制、约束下去。” 孔子在论说“要做到无私地爱人爱物”时,也说:“必须先从难做处下手”。 ◆〔先儒〕从前有学问有德行的读书人。〔克己〕克制自己的私欲,约束自己。〔仁〕无私地爱人爱物。〔为仁〕做到无私地爱人爱物。) 必如江西舒翁,舍二年仅得之束修,代偿官银,而全人夫妇;(一定要像江西省的舒老先生那样。他在外地教书,回家的旅途中见一妇人哀啼,因其夫欠官银,被逼卖妻,他就把两年来辛辛苦苦挣得的薪水,全部拿出来代为偿还,使这对夫妇不被拆散。 ◆〔舒翁〕舒老先生。〔束修〕十条干肉,这是古代诸侯、大夫之间相互赠送的礼品,后指送给老师的酬金。)与邯郸张翁,舍十年所积之钱,代完赎银,而活人妻子;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。(也一定要像邯郸县的张翁那样。他用一个坛子存钱,十年才积满。有邻人卖妻赎罪,而三个孩子都还年幼,张翁担心她走后,这三个孩子不能养活,这妇人也难活下去,就把十年来所积蓄的钱全都拿出来,代他缴赎银,救活了母子四人。这都是所说的难舍处能舍啊!) 如镇江靳翁,虽年老无子,不忍以幼女为妾,而还之邻;此难忍处能忍也。(又如镇江府的靳翁,年五十无子,他的妻子卖掉首饰,买了邻人的女儿给他作妾,希望为他生个儿子。靳翁回家发现此事,不忍心娶这样年轻的女子,就立即送还邻居。这是难忍处能忍啊! ◆〔忍〕克服私心。) 故天降之福亦厚。(由於他们都是难舍处能舍,难忍处能忍,所以上天降给他们的福也非常之厚。) 凡有财有势者,其立德皆易,易而不为,是为自暴;贫贱作福皆难,难而能为,斯可贵耳。(一切有财有势的人要建功立德,处处都是很容易的,容易而不去做,那是糟蹋自己;贫贱的人要行善修福,处处都是很难的,难办而能够去做,这就非常可贵了。 ◆〔立德〕建立功德。〔暴〕糟蹋,损害。〔自暴〕糟蹋自己。〔作福〕修福。修福的方法是行善;行善就像把福的种子,种到“福田”里,到时候就有福报,所以也叫做种福。) 三、行善十纲(行善十大纲要:与人为善、爱敬存心、成人之美、劝人为善、救人危急、兴建大利、舍财作福、护持正法、敬重尊长、爱惜物命。)
随缘济众,其类至繁。约言其纲,大约有十:(行善是依随机缘救济众人,因而它的种类非常繁多。归纳起来,大约有十类: ◆〔随缘〕依随机缘。〔济众〕救济众人。〔约言〕简而言之。〔纲〕提网的总绳,泛指事物的总要。)第一、与人为善,第二、爱敬存心,第三、成人之美,第四、劝人为善,第五、救人危急,第六、兴建大利,第七、舍财作福,第八、护持正法,第九、敬重尊长,第十、爱惜物命。(第一、与人为善,第二、爱敬存心,第三、成人之美,第四、劝人为善,第五、救人危急,第六、兴建大利,第七、舍财作福,第八、护持正法,第九、敬重尊长,第十、爱惜物命。) (一)与人为善何谓与人为善?(甚麽叫做与人为善? ◆〔与人为善〕其原意是:与人们一道作好事,以身教来树立良好的道德风气;后来用作善意待人的意思。“ 与人为善”是出自《孟子·公孙丑·上》:“取诸人以为善,是与人为善者也,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。”意思是:吸取众人的优点来做好事,这就是同他们一道来作好事,因此君子最重要的是与人们一道作好事,以身教来树立良好的道德风气。)昔舜在雷泽,见渔者,皆取深潭厚泽,而老弱则渔於急流浅滩之中,恻然哀之,往而渔焉。(从前舜在雷泽湖边,看见年轻力壮的捕鱼人,都占取了鱼藏丰富的深潭回流,而老人、弱者就只好在急流浅滩处捕鱼,当然捕不到什麽鱼。舜心中不忍,哀怜这些老弱之人,於是他也去捕鱼。 ◆〔雷泽〕在山东省濮县东南。〔泽〕水的汇合处。〔恻然〕心中不忍;“恻”,读测。)见争者,皆匿其过而不谈;见有让者,则揄扬而取法之。(舜看见争夺位子的人,对他们的过失避而不谈;看见有谦让的人,就到处赞扬他们,效法他们。 ◆ 舜之所以对这些人的过失避而不谈,是去其反抗之心,也为他们留下改过自新之路。〔匿〕隐藏。〔揄扬〕称赞。〔揄,读愉〕拉,引。〔取法〕效法。)朞年,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。(一年之后,大家都互相谦让那深潭汇流之处了。 ◆〔朞,读基〕周年。) 夫以舜之明哲,岂不能出一言教众人哉?乃不以言教,而以身转之,此良工苦心也!(要是以舜的英明智慧,岂不能够讲一番道理来教育大家?他之所以不用言教,而以身教来潜移默化人心风气,这正是良工巨匠经营的苦心啊! ◆〔夫,读孚〕文言发语词,用来加重语气。〔明哲〕英明智慧。〔良工〕技艺高超的工匠,泛指在某一领域中非常高明的人。) 吾辈处末世,勿以己之长而盖人;勿以己之善而形人;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。收敛才智,若无若虚。(我们生活在这世风日下的时代,做人不容易,要多多体谅别人,不要以自己的长处来遮盖、压制别人;不要以自己的高明来使人相形见绌;不要以自己的多能来凸显别人苯拙无能。要把自己的才智收敛起来,做到朴实无华。 ◆〔末世〕衰亡的时代。〔盖人〕遮盖、压倒别人。〔善〕这里是“做得很好”的意思。〔形人〕对比之下使人难堪,使人相形见绌。〔困人〕凸显得别人苯拙无能。〔虚〕不真实。) 见人过失,且涵容而掩覆之,一则令其可改,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。(看见别人有过失,姑且包涵容忍,替他遮掩。一则让他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;一则使他有所顾忌,不至於破罐子破摔,更加放纵自己。 ◆〔涵容〕包涵容忍。)见人有微长可取、小善可录,翻然舍己而从之;且为艳称而广述之。(看见别人有细微的长处可取,小小的善行值得学习,就要把自己不及他的地方,完完全全地舍弃掉,认真地效法他;并且不断地称赞,广为宣扬。 ◆〔录〕采取,任用。〔翻然〕完完全全地。〔艳称〕非常称赞。) 凡日用间,发一言,行一事,全不为自己起念,全是为物立则;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。(在平常时候,所发的一言,所行的一事,全不为自己著想,都是为了给大衆树立榜样。这就是道德高尚的人,以天下为大家公有的宏大心量。 ◆〔日用间〕平常时候。〔物〕衆人。〔为物立则〕给大衆树立榜样;“则”,模范。〔大人〕古代对德高的人的称呼。〔天下为公〕天下为大家公有。〔度〕人的心量。) (二)爱敬存心何谓爱敬存心?(甚麽叫做爱敬存心?)君子与小人,就形迹观,常易相混;惟一点存心处,则善恶悬绝,判然如黑白之相反。(君子与小人,就外表、作为来看,常常容易混淆;但是他们的存心截然不同,君子存心善,小人存心恶,就像白与黑,完全相反。 ◆〔判然〕“判”,分别;“然”,在词尾表示状态。) 故曰:“君子所以异於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”君子所存之心,只是爱人、敬人之心。(因此说:“君子之所以不同於 常人,只是在於存心不同。”君子所存的心,只是爱人、敬人之心。) 盖人有亲疏贵贱,有智愚贤不肖;万品不齐,皆吾同胞,皆吾一体,孰非当敬爱者?(因为,人有亲疏贵贱,有智有愚,有贤有劣,形形色色各不相同,但他们都是我的同胞,与我一体,哪一个不应当受我敬爱呢? ◆〔不肖〕不贤。〔品〕种类)爱敬众人,即是爱敬圣贤;能通众人之志,即是通圣贤之志。(爱敬众人,就是爱敬圣贤;能懂得众人的愿望,就是懂得圣贤的愿望。 ◆〔志〕心之所往。) 何者?圣贤之志,本欲斯世斯人,各得其所。吾合爱合敬,而安一世之人,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。(为什麽呢?因为圣贤的愿望,本来就是要使这世上所有的人,都各得其所。我爱世人、敬世人,使世上所有的人都各得其所,这就是实现圣贤的大志啊。 ◆ 处世的黄金法则:己之不欲,勿施於人;己之所欲,宜施於人。谚语也常说:“好人好自己,坏人坏自己,损人绝不利己。”意思是说:好别人,就好了自己;坏别人,就坏了自己;损害别人,实际上损害了自己。所以对世人要常存爱敬之心,这是行善修福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。常言道:“和为贵,和气生财,和气致祥。”〔己之所欲,先施於人〕希望别人怎样待你,你就先那样去待别人。〔斯〕这,这个。〔合〕应该。) (三)成人之美何谓成人之美?(甚麽叫做成人之美? ◆〔成人之美〕成全别人的好事。)玉之在石,抵掷则瓦砾,追琢则圭璋。(玉在石头里还没有开取出来的时候,要是扔掉,它就同破瓦碎石一样毫无价值;如果发现它,并且开取出来加以琢磨,就会成为名贵的珍宝。 ◆〔抵掷〕拒绝不要而扔掉。〔砾,读例〕碎石。〔追琢〕寻求到而加以琢磨。〔圭,读归〕古代帝王、诸侯在行典礼时,手上拿的玉器。〔璋〕玉器,形状像半个圭。)故凡见人行一善事,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,皆须诱掖而成就之。或为之奖借;或为之维持;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;务使之成立而后已。(因此,凡是见人行一善事,或者那人的志向可取而且资质可培养,都应当教导提携,使他成就。或者对他赞许提拔;或者对他加以扶持;或者剖白他所受的汚蔑冤枉,分担他所遭遇的诽谤攻击;务必使他成就之后,方才罢手。 ◆〔其〕那,那个。〔资〕资质,即智慧能力的高低。〔诱〕引导。〔掖,读夜〕扶持、提拔。〔奖借〕即奖掖,赞许提拔。〔已〕止。) 大抵人各恶其非类,乡人之善者少,不善者多,善人在俗,亦难自立。(通常,人都恶恨与他不同类的人。一个地方的人,总是善的人少而不善的人多,所以善人在世俗的人群当中,就很难立脚。 ◆〔恶,读误〕讨厌,憎恨。〔乡人〕泛指一个地方的人。)且豪杰铮铮,不甚修形迹,多易指摘;故善事常易败,而善人常得谤,惟仁人长者,匡直而辅翼之,其功德最宏。(况且才智杰出的人,往往性情耿直,不拘小节,就更容易招来非议、指摘。所以善事常易失败,而善人常易受到诽谤,只有靠仁人长者,来纠正这些歪风邪气,辅佐协助善人以成就善事,这样做的功德最为宏大。 ◆〔铮铮〕耿直,不同凡响。〔豪杰〕才智杰出的人。〔不修形迹〕不注意小节。〔仁人〕有道德的人。〔长者〕年长而道德高尚的人。〔匡,读筐〕纠正。〔辅翼〕辅佐协助。)
◆ “人行善事,我亦种福”:他做之前,勉励他做;他做之时,帮助他做,若是自己力不能及,就替他欢喜;善事完成,传扬他、赞美他。这样,我也会同样地得到福报。 (四)劝人为善何谓劝人为善?(甚麽叫做劝人为善?)生为人类,孰无良心?世路役役,最易没溺。(我们生为人类,谁没有良心?但是各自都在人生的道路上,为名为利劳苦征逐,因此最易沉溺堕落。 ◆〔世路〕人生的道路。〔役役〕劳苦征逐。) 凡与人相处,当方便提撕,开其迷惑。(凡是与人相处,都应当因时制宜,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开导他,帮助他,使其觉悟而向善、行善。 ◆〔方便〕因人因时制宜,采用不同的方法。〔提撕〕“拉”的意思。)譬犹长夜大梦,而令之一觉;譬犹久陷烦恼,而拔之清凉。为惠最溥。(就像在长夜梦魇中,叫醒他;就像从烟熏火燎的烦恼苦境中,把他解救出来,使之身心清凉。这样做,给他的利益最为巨大。 ◆〔譬犹〕譬如。〔惠〕好处。〔溥,读普〕广大。) 韩愈云:“一时劝人以口,百世劝人以书。”较之与人为善,虽有形迹,然对证发药,时有奇效,不可废也。(韩愈说:“一时劝人以口,百世劝人以书。”这是以善言、善书来“劝人为善”,它同前面讲的“与人为善”比较起来,虽然有劝的形迹,但是对证下药,常有奇效,所以也不可废弃。 ◆〔韩愈〕唐代大文学家。)失言失人,当反吾智。(“与人为善”和“劝人为善”,亦即身教和言教这两种方式,究竟是采用哪种好,这要根据具体的情况具体分析。对於口劝没有效果的人,我们去劝他,那是失言;对於口劝有效果的人,而我们不去劝他,那是失人。失言或失人,都是不明智的,我们应当反省。 ◆ 《论语》:“可与言,而不与之言,失人;不可与言,而与之言,失言。智者不失人,亦不失言。”) (五)救人危急何谓救人危急?(甚麽叫做救人危急?)患难颠沛,人所时有,偶一遇之,当如痌瘝之在身,速为解救。或以一言伸其屈抑;或以多方济其颠连。(患难困顿,每个人时不时都会遭遇到,一旦看见别人在患难困顿之中,就应当像自己身受其苦,赶快解救。或是辩白他所受的冤屈压迫;或是想方设法救他出困境。 ◆〔危急〕人有祸难将临,叫做“危”;人有要紧须用叫做“急”,。〔颠沛〕困顿,陷入困境。〔痌瘝,读通官〕疮溃烂,痛苦难当。〔颠连〕不幸之遭遇相续而至。)崔子曰:“惠不在大,赴人之急可也。”盖仁人之言哉!(崔先生说:“给人的好处并不在乎要多大,只要别人急需就赶快给。”这真是充满爱心的人所说的话啊! ◆〔惠〕好处,给人财物。〔盖〕发语词,用来加重语气。〔哉〕文言助词,表示感叹。) (六)兴建大利何谓兴建大利?(甚麽叫做兴建大利?)小而一乡之内,大而一邑之中,凡有利益,最宜兴建。(小而一乡之内,大而一县之中,凡对大衆有利益,就最宜兴建。)或开渠导水;或筑堤防患;或修桥梁以便行旅;或施茶饭以济饥渴。(或开渠灌溉,导水防涝,筑堤防洪;或修架桥梁,方便行旅;或布施茶饭,济人饥渴。)随缘劝导,协力兴修;勿避嫌疑,勿辞劳怨。(只要一有机会,就根据情况劝导大家,协力兴修;自己更要不避嫌疑,不辞辛苦,任劳任怨。) (七)舍财作福何谓舍财作福?(甚麽叫做舍财作福?)释门万行,以布施为先。(佛门中,一切行为、修行,都是以布施为第一。 ◆〔释门〕佛门。〔万行〕一切行为、修行;“万”,形容数量之多,有涵盖一切的意思;“行”, 行为、修行。〔布施〕无偿地施与,拿自己的所有来帮助救济他人。)所谓布施者,只是“舍”之一字耳。(所谓“布施”,其实质只是一个“舍”字而已。) 达者,内舍六根,外舍六尘,一切所有,无不舍者。(真正明白通达的人,内舍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不去攀缘;外舍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,不受诱惑;一切所有,全都舍弃。 ◆〔达者〕真正明白通达的人。〔六根〕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;“意”就是意识。〔六尘〕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;“触”就是身体的接触;“法”指一切事物、现象。)苟非能然,先从财上布施。(如果我们还不能够做到“内舍六根,外舍六尘,一切所有,无不舍者”,就要先从财物上的布施开始。) 世人以衣食为命,故财为最重。吾从而舍之,内以破吾之悭,外以济人之急。始而勉强,终则泰然。最可以荡涤私情,祛除执吝。(世上的人都靠衣食为生,所以钱财最为重要。而我却舍弃世人看得最重的钱财,内用来破除我的悭吝,外用来济人危急。起初有些勉强,以后就会泰然。这样做,最能够洗涤私欲积垢,最能够除掉执著於“我”而产生的贪吝恶习。 ◆ 私心和贪吝是改造命运的拦路虎,布施却是它们的尅星,所以改造命运,首先要从布施做起。〔悭,读谦〕吝啬。〔祛,读驱〕除去,驱逐。〔执吝〕执著於“我”而产生的贪吝。)
◆ 布施也是在修福:财布施的果报是财富,法布施的果报是聪明智慧,无畏布施的果报是健康长寿。〔财布施〕以自己的财、物、劳力、技能等帮助他人。〔法布施〕把知识、技艺、正法等无偿地传授他人。〔无畏布施〕用种种方法去消除别人的恐惧,无偿地帮助他人获得健康,使其身心安稳。 (八)护持正法何谓护持正法?(甚麽叫做护持正法? ◆〔正法〕真正的道。〔法〕道也,例如:讲经说法。)法者,万世生灵之眼目也。(正法,即真正的道,它是万世生灵的眼目,使其能够看见正确的生命之路。)不有正法,何以参赞天地?何以裁成万物?何以脱尘离缚?何以经世、出世?(没有正法,怎麽能够参与赞划天地的化育?怎麽能够安排取舍万物?怎麽能够摆脱物欲破除烦恼?怎麽能够治理天下?又怎麽能够觉悟而超越尘世?) 故凡见圣贤庙貌,经书典籍,皆当敬重而修饬之。至於举扬正法,上报佛恩,尤当勉励(因此,凡是见到圣贤的庙、堂、画、像,经书典籍,都应当敬重而修复整理。至於宏扬正法,上报佛的深恩,尤其应当加以勉励。 ◆〔饬,读赤〕整理。) (九)敬重尊长何谓敬重尊长?(甚麽叫做敬重尊长?)家之父兄,国之君长,与凡年高、德高、位高、识高者,皆当加意奉事。(我们对於家中的父亲、兄长,国里的君王、官长,以及所有年岁高、道德高、职位高、见识高的人,都应当格外留心,恭敬地侍奉。 ◆〔君长〕君王、长官。〔奉事〕恭敬地侍奉。) 在家而奉侍父母,使深爱婉容,柔声下气,习以成性,便是和气格天之本。(在家奉侍父母,要有深爱的心及和顺的面容,柔声下气,久了习惯成自然,这便是和气而感动天心的根本。 ◆〔使〕要有。〔婉容〕柔顺的面容。〔格天〕感动天心。) 出而事君,行一事,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;刑一人,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。(出外施政,每做一件事情,不要以为君王不知道,就骄横放纵;每审讯一个犯人,不要以为君王不知道,就作威作福。 ◆〔恣,读字〕放纵。)“事君如天”,古人格论,此等处最关阴德。(“事奉君王如事奉上天”,这是古人的格言,一定要恭敬虔诚,不敢有丝毫的欺瞒放肆,这种地方关系阴德最大。) 试看忠孝之家,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。切须慎之。(试看忠孝之家,他们的子孙都久远不断,繁多而且兴旺发达。所以,一定要小心谨慎地做到尽忠尽孝。 ◆〔事〕奉也。〔绵远〕久远不断。〔昌盛〕兴旺发达。) (十)爱惜物命何谓爱惜物命?(甚麽叫做爱惜物命?)凡人之所以为人者,惟此恻隐之心而已;求仁者求此,积德者积此。(从根本上来讲,人之所以为人,只不过是有一颗恻隐之心,能够哀怜他人、它物的不幸。求仁的,就是求此恻隐之心;积德的,也是积此恻隐之心。 ◆〔恻隐〕哀怜他人、它物的不幸。) 《周礼》“孟春之月,牺牲毋用牝”,《孟子》谓“君子远庖厨”,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。(《周礼》上说:“正月祭祀,不要用雌性的牲畜”,因为这个时候它们常常怀有胎儿;《孟子》说:“君子要远离厨房,以免听到宰杀声”。《周礼》和《孟子》之所以这样说,就是要保全我们的恻隐之心啊。 ◆〔孟春〕春季的第一个月,即阴历的正月。〔牺牲〕做祭品用的牲畜。〔牝,读聘〕雌性的鸟兽。〔牡,读姆〕雄性的鸟兽。〔君子〕有道德品行的人。〔庖厨〕厨房;“庖”读袍。) 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,谓:闻杀不食、见杀不食、自养者不食、专为我杀者不食。(因此前辈有四不食的禁戒:闻杀不食、见杀不食、自养的不食、专为我杀的不食。 ◆〔前辈〕年长或资历较高的一辈,亦指从前的人。〔闻杀不食〕听见杀声,不食其肉。)学者未能断肉,且当从此戒之。渐渐增进,慈心愈长,不特杀生当戒,蠢动、含灵,皆为物命。(我们身为后辈,即便不能做到完全不吃肉,也应该像前辈那样从“四不食”开始,培养我们的慈悲心。随著慈悲心渐渐增长,就会认识到:不仅杀生吃肉应当禁戒,就连小虫子也绝对不可以伤害,它们同我们人类一样,都是有呼吸、有生命的。 ◆〔蠢动〕蠕动,骚动;这里指小虫子。〔含灵〕人类。) 求丝煮茧,锄地杀虫,念衣食之由来,皆杀彼以自活,故暴殄之孽,当与杀生等。(为了得到丝绸,煮死了许许多多的蚕蛹;为了耕种庒稼,杀死了许许多多的虫蚁和蚯蚓。应当想到衣食的由来,都是残杀这些无辜的生命来养活我们自己,所以任意糟蹋东西的罪孽,是与杀生吃肉等同的。 ◆〔暴殄〕即“暴殄天物”,意思是:任意糟蹋东西;“殄”读舔。)至於手所误伤,足所误践者,不知其几,皆当委曲防之。(至於手所误伤、脚所误踏而死去的生命,真不知道有多少,我们都应当想方设法地加以避免。 ◆〔委曲〕曲意求全。)古诗云:“爱鼠常留饭,怜蛾不点灯。”何其仁也!(古诗里说道:“爱惜老鼠怕它饿著,经常留些饭菜在角落里;可怜飞蛾怕它去扑火,所以夜间都不点灯。”这是多麽有爱心啊! ◆〔爱鼠常留饭,怜蛾不点灯〕这是宋朝大文豪苏东坡的佳句。全诗是:“鈎帘归乳燕,穴牖出痴蝇,爱鼠常留饭,怜蛾不点灯。”前两句意思是:把帘子卷起来,好让小燕子飞回梁上的窝巢;将纸窗戳洞,好让儍苍蝇能够飞出去。〔牖,读友〕窗户。另有一古诗云:“劝君莫打枝头鸟,儿在巢中望母回”。)
善行无穷,不能殚述;由此十事,而推广之,则万德可备矣!(善行种类无穷之多,不能一一备述;但是做到了这十类善事,再推而广之,则所有的德行都可以具备了。 ◆〔殚,读耽〕尽。)
◆ 按:在了凡先生那个时代,孝养父母乃是天经地义。家庭教育,学校教育,书籍戏曲,社会风俗,乃至国家法令,无不讲孝,皇帝更是“以孝治天下”。所以在本书中,了凡先生略而未谈。但是,对现代人来説,孝的教育十分缺乏,望读者多加留意:百善孝为先。修善,首先一条就是:孝养父母。 古人云:“孝者,百行之首,万善之源”。所以,欲积善,孝为先。孝养父母,这是做人的根本。 父母生我养我,恩深如海,德高似山;父母待我,无微不至,不倦不怨;父母爱我,海枯石烂,至死不变。 我们养儿育女,也是如此。要是期望子女将来怎样对待我们,现在我们就要怎样对待父母。常言道:“屋檐水,点点滴,一丝不差。”我们要警惕啊! 更何况,“孝养父母”这一条做不到,义理之身无从塑起,改造命运也就变成了空中楼阁。 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在。”这是千古悲歌,我们要珍惜现在还有的机会啊! 第四篇 谦德之效(谦德 —— 纳福)
本篇提要:谦则纳福,使立命开花结果。
《易》曰:“天道亏盈而益谦;地道变盈而流谦;鬼神害盈而福谦;人道恶盈而好谦。”是故谦之一卦,六爻皆吉。(《易经》说:“天之道是亏损骄满的,而增益谦虚的;地之道是扣减骄满的,而添补谦虚的;鬼神之道是祸害骄满的,而降福给谦虚的;人之道是憎恶骄满的,而喜爱谦虚的。” 由於谦虚至关紧要,所以在《易经》的六十四卦中,只有“谦”这一卦,六爻全都是吉,而其余的各卦里,都是有吉有凶。 ◆〔盈〕骄满。〔谦〕谦虚。〔卦〕象徵自然现象和人事变化的一套符号,以阳爻、阴爻相配合而成,三个爻组成的卦共八个,两卦(六爻)相曡可得六十四卦。〔爻,读尧〕构成《易》卦的基本符号。〔谦卦〕是由八卦里坤、艮两卦曡成,故有六爻;“艮”读茛。)《书》曰:“满招损,谦受益。” (《书经》也说:“骄满招来亏损,谦虚受到増益。” ◆ “盈则亏,满遭损”是自然规律,我们千万不要去违背它。又,《易·谦卦》:“劳谦,君子有终,吉。”意思是说:勤劳而谦逊,君子就能成就事业,大吉大利。) 予屡同诸公应试,每见寒士将达,必有一段谦光可掬。(我屡次同许多人去赴考,每每看到将要考中而发达的读书人,脸上都一定焕发著谦虚的光彩。 ◆ 谦抑之人,心气愈收敛,光彩愈焕发。〔屡〕屡次。〔诸公〕许多人,“公”是尊称。〔寒士〕贫穷的读书人;这里指尚未取得功名的书生。〔谦光可掬〕形容脸上流露出来谦虚的光彩是非常明显的,用两手都捧得起来。〔掬,读鞠〕用两手捧。) 一、身边五例(◆ 了凡先生在这里讲了自己身边谦恭获福的五个实例。) (一)恭敬谦畏辛未计偕,我嘉善同袍凡十人,惟丁敬宇宾年最少,极其谦虚。(辛未年,各地举人进京会试(考进士),我们嘉善县去应考的,总共十人,其中有一位姓丁、名宾、号敬宇的,最为年轻,而他极其谦虚。 ◆〔辛未〕公元1571年,了凡先生36岁。〔计偕〕各地举人进京会试(考进士)。〔同袍〕此典故来自《诗经·秦风·无衣》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。”后用来指极有交情的友人;军界中人也常用此互称。这里指一同去投考进士的人。〔凡〕总共。) 予告费锦坡曰:“此兄今年必第。”费曰:“何以见之?”(於是我就告诉费锦坡:“丁敬宇今年一定考中。”费锦坡说:“何以见得?”)予曰:“惟谦受福。兄看十人中,有恂恂款款,不敢先人,如敬宇者乎?有恭敬顺承,小心谦畏,如敬宇者乎?有受侮不答,闻谤不辩,如敬宇者乎?人能如此,即天地鬼神,犹将佑之,岂有不发者?”及开榜,丁果中式。(我回答道:“只有谦虚才能受福。您看这十人当中,有哪一个能够像他那样,信实诚恳而不敢占人之先?有哪一个能够像他那样,恭敬顺受,小心谦畏?有哪一个能够像他那样,受侮不答,闻谤不辩?人能够这样,就连天地鬼神也会保佑他,岂有不发达的道理?”等到发榜,丁敬宇果然考中。 ◆〔恂恂,读旬旬 〕信实。〔款款〕诚恳。) (二)平怀顺受丁丑在京,与冯开之同处,见其虚己敛容,大变其幼年之习。(丁丑年在京城,与冯开之同住一处,看见他虚怀若谷,容貌端庄,大大改变了年少时骄傲轻浮的陋习。 ◆〔丁丑〕公元1577年,了凡先生42岁。〔虚己〕虚心。〔敛容〕即“正容”,表示肃敬。)李霁岩,直谅益友,时面攻其非,但见其平怀顺受,未尝有一言相报。(李霁岩是一位正直诚实而有益的朋友,常常当面指责他的过失,只见他安然顺受,从不辩解。 ◆〔谅〕信实。)予告之曰:“福有福始,祸有祸先,此心果谦,天必相之,兄今年决第矣。”已而果然。(我告诉他说:“一个人有福,一定有福的苗头;一个人有祸,一定有祸的徵兆。只要内心谦虚恭敬,上天必定会帮助他,您今年一定中进士。”不久果然考中。 ◆ 据历史记载:冯开之在这次会试,考了第一名。〔相,读向〕辅佐。〔已而〕过了一些时间。) (三)心服速改赵裕峰光远,山东冠县人,童年举於乡,久不第。(赵裕峰,名光远,山东冠县人,不满二十岁时参加乡试,就考上了举人,但是很久以来却考不上进士。)其父为嘉善三尹,随之任,慕钱明吾,而执文见之。(父亲被派往嘉善县做主簿,他跟随上任。到了那里,由於非常仰慕钱明吾先生的学问,就拿了自己的文章去拜见钱先生。 ◆〔三尹〕县的主簿;大尹是知县;二尹是县丞。)明吾悉抹其文,赵不惟不怒,且心服而速改焉。(殊不知钱先生提起笔来,边看边抹,把他的文章全都抹掉了,竟无一可取之处。赵裕峰不但不生气,而且打心眼里佩服钱先生才思敏捷,赶紧把文章全部重写。)明年,遂登第。(第二年,他就考中了进士。) (四)气虚意下壬辰岁,予入觐,晤夏建所,见其人气虚意下,谦光逼人。(壬辰年,我进京陛见皇上,遇见夏建所,看见他虚心恭谨,脸上谦虚的光彩极盛。 ◆〔壬辰岁〕公元1592年,了凡先生57岁。〔入觐〕陛见皇帝;“觐”读晋。〔晤,读悟〕遇见。〔谦光逼人〕形容脸上谦虚的光彩极盛。)归而告友人曰:“凡天将发斯人也,未发其福,先发其慧;此慧一发,则浮者自实,肆者自敛;建所温良若此,天启之矣。”及开榜,果中式。(回到家乡我就告诉朋友们说:“凡是上天要让这个人发达,在受到福报之前,先开发他的智慧;智慧一发,就是浮滑的人也会变得稳重诚实,放肆的人也会变得端庄谦恭;夏建所温和善良到如此地步,一定是上天要让他发达了。”等到发榜,他果然考中进士。 ◆〔斯人〕这个人。〔中式〕考试取中。) (五)折节自持江阴张畏岩,积学工文,有声艺林。(江阴县的张畏岩,学识渊博,文章做得好,在读书人中很有名气。 ◆〔积学〕学识渊博。〔工文〕文章写得很好。〔艺林〕指学界,文人聚集之地。)甲午南京乡试,寓一寺中。揭晓无名,大骂试官,以为眯目。(甲午年南京乡试考举人,他寄住在一寺庙中,发榜时榜上无名,盛怒之下大骂考官有眼无珠,分辨不出文章的好坏。 ◆〔甲午〕公元1594年,了凡先生59岁。〔揭晓〕考试发榜。〔试官〕考官。〔眯〕眼皮微微合拢,这里形容老眼昏花,有眼无珠。) 时有一道者在旁微笑,张遽移怒道者。(当时有一道者在旁微笑,张就把怒气转向道者。 ◆〔遽,读剧〕就。)道者曰:“相公文必不佳。”张益怒曰:“汝不见我文,乌知不佳?”(道者说:“相公的文章肯定做得不好。”张更加发怒地说:“你没看见我的文章,你怎麽知道不好?” ◆〔相公〕古时候对上层社会年轻人的敬称。)道者曰:“闻作文贵心气和平。今听公骂詈,不平甚矣,文安得工?”张不觉屈服,因就而请教焉。(道者说:“我听人说,做文章贵在心气和平。现在听到您的怒駡,就知道您的心气极其不和平,文章怎麽可能做得好呢?” 道者的话一针见血,张不觉被折服,因而走上前去,恭敬地向他请教。 ◆〔道者〕谓修行佛道者,后来指禅林之行者,或投佛寺求出家尚未得度者。〔行者〕居住佛寺但留著头发修行的人。〔屈服〕折服。〔就〕靠近。〔焉〕语气助词,用在词尾,可不译出。) 道者曰:“中全要命;命不该中,文虽工,无益也。须自己做个转变。”(道者说:“考中与否全要靠命;命不该中,文章虽然做得好,是没有用处的。您必须自己做个转变。”)张曰:“既是命,如何转变?”道者曰:“造命者天,立命者我。力行善事,广积阴德,何福不可求哉?”(张说:“既然是命,又如何能够转变?”道者说:“建造命运的是天,描绘命运图样的则是自己。您只要力行善事,广积阴德,有甚麽福不可以求得?” ◆ 上天是根据福善祸恶的原则,按照各人的善德恶行,对他的命运加以安排,至於或行善、或作恶,却是取决於各人,即如前面云谷禅师所说:“天不过因材而笃,几曾加纤毫意思。”所以“造命者天,立命者我”,即是说:描绘命运蓝图的是我们自己,上天不过是按图施工而已。〔造〕作为。) 张曰:“我贫士,何能为?”道者曰:“善事阴功,皆由心造,常存此心,功德无量。且如谦虚一节,并不费钱,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?”(张说:“可是我是个穷书生,又能够做什麽呢?”道者说:“善事阴功,都是由心所造,您能够常存这个做善事修阴功的心,就功德无量了。况且,就如谦虚这一善行,并不花钱,你为什麽不反省自己,却去骂考官?” ◆ “善事阴功,皆由心造,常存此心,功德无量。”这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,实在是我辈的心经,要常念常行,此乃立命、修行的入手功夫。又,此十六字与“积善之方”一章中的“阴、阳”之说和“半、满”之说一起研读,体会更深。〔士〕指读书人。) 张由此折节自持,善日加修,德日加厚。(张从此痛改前非,律己修身,善一日一日地加修,德一日一日地加厚。 ◆〔折节〕由高亢而降为谦抑。〔自持〕律己修身。)丁酉,梦至一高房,得试录一册,中多缺行。问旁人,曰:“此今科试录。”(又过了三年,即丁酉年,做梦到了一座高大的房屋,看见一本名册,中间有许多缺行,就问旁边的人。那人回答说:“这是今科考试的录取名册。” ◆〔丁酉〕公元1597年,了凡先生62岁。〔试录〕考试的录取名册。)问:“何多缺名?”曰:“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,须积德无咎者,方有名。如前所缺,皆系旧该中式,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。”(张问:“为什麽缺了这麽多名字?” 那人回答说:“阴间对考科第的人三年核查一次,必须积德而无恶行的人才会被录取。这本册子前面所缺的名字,都是原本该录取的,因为新近品行不端而被划掉。” ◆〔薄行〕品行不好。) 后指一行云:“汝三年来,持身颇慎,或当补此,幸自爱。”是科果中一百五名。(那人指著后面的一行说:“你三年来,律己修身颇为谨慎,或者应当补这一个空缺,希望你自爱。”这科乡试,张果然中了第一百零五名。 ◆〔幸〕希望;例如:幸勿推却。) 二、受福之基(◆ 心善行正,虚心谦卑,这是受福的基础。)
由此观之,举头三尺,决有神明;趋吉避凶,断然由我。(由此可见,抬头三尺之上,就一定有神明;而趋吉避凶,绝对可以由我自己做主。 ◆〔举头〕抬头。〔断然〕一定,绝对。)须使我存心制行,毫不得罪於天地鬼神;而虚心屈己,使天地鬼神时时怜我,方有受福之基。(必须使我自己常存善心,约束行为,丝毫不得罪天地鬼神;并且虚心谦卑,使天地鬼神时时爱怜我,这样才有受福的基础。 ◆〔存心制行〕存善心,约束自己的行为。〔屈己〕谦卑。〔怜〕爱也,惜也。)彼气盈者,必非远器,纵发亦无受用。(那些骄傲自满的人,必定没有远大的度量,纵然发达也得不到真实受用。 ◆〔气盈〕骄傲自满。〔器〕度量。) 稍有识见之士,必不忍自狭其量,而自拒其福也。(因此稍微有见识的人,一定不忍狭小自己的气量,而去拒绝福的来临。 ◆ 俗话説:量大福大。愈谦虚,心量愈大,就愈能受福,所以说:谦德纳福。)况谦则受教有地,而取善无穷,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。(况且谦恭则能受教於他人,兼收并蓄,无穷尽地吸取别人的长处,这尤其是修习学业的人,所必不可缺少的。 ◆〔善〕优点,长处。〔修业者〕修习学业的人。) 三、总结全书(◆ 本节为全书作结:改造命运,一定要真正立志,而且要立大志,谦虚谨慎,锲而不舍,这样就一定成功。)
古语云:“有志於功名者,必得功名;有志於富贵者,必得富贵。”(古人说:“有志於功名的人,一定得功名;有志於富贵的人,一定得富贵。” ◆ 即前面所说的“求则得之”,这是改变命运的基本法则。“求”的方法是“修因,而不逐果”。对我净土行人而言,此句可更为:有志於净土者,必生净土。)人之有志,如树之有根。立定此志,须念念谦虚,尘尘方便,自然感动天地,而造福由我。(人之有志,如同树之有根,根深才能够枝叶繁茂,硕果累累。立定了这个志,就应当念念谦虚,处处与人方便,这样自然会感动天地,而造福由我。 ◆〔志〕要有所作为的决心。〔尘尘方便〕处处与人方便;“尘尘”是像灰尘一样微小的意思,“尘尘方便”是说哪怕是极小极小的事情,都要给人方便,大事情就更要给人方便。) 今之求登科第者,初未尝有真志,不过一时意兴耳;兴到则求,兴阑则止。(现在求登科第的人,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立志,不过是一时的兴致罢了;兴致来了就追求,兴致消退了就停止。 ◆ 改造命运要真正立志,坚忍不拔,不达目的誓不罢休。所谓“锲而不舍,金石可镂”。〔锲,读怯〕用刀子刻。〔镂,读漏〕雕刻。〔未尝〕不曾经。〔兴,读姓〕对事物感觉喜爱的情绪。〔阑〕衰退,尽。) ◆ 在科举时代,科举乃人生大事,故言“求登科第者”;今日可言:求事业成功者,求富贵者,或求健康长寿者。 孟子曰:“王之好乐甚,齐其庶几乎!”予於科名亦然。(孟子对齐宣王说:“大王您如果好乐到了极处,您就会与民同乐,因为只有与民同乐,您才能够真正地享有快乐;如果您能够与民同乐,则全国上下一心,同德同力,那麽齐国很快就会民富国强了!”我看科第功名也是这样。 ◆ 这段话的意思是:如果你真的想登科第、得功名,并为此立下大志,以拯世济民为己任,而不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,那你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,做出一番大事业来。〔王〕齐宣王。〔好乐甚〕好乐到了极处。〔齐其庶几乎〕齐国差不多就很好了。〔庶几〕将近,差不多。〔科名〕科第功名。〔亦然〕也是这样。 “王之好乐甚,齐其庶几乎!”是《孟子·梁惠王·下》中的一句话。全段的内容是:齐宣王说他好乐,孟子就为他论证说,身为国王的他只有与民同乐,才能有真正的快乐。所以,如果他好乐到了极处,他就会与民同乐,如果他能够与民同乐,全国上下一心,同心协力,那麽齐国很快就会民富国强,称王於天下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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