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说修行”网上佛学院 虚云禅法湛然 辑述
参禅精髓:万缘放下,一念不生,向一念未萌前究。
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。 这一念未生之际,叫做不生; 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,叫做不灭。 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 回光返照这“不生不灭”,就叫做看话头,或照顾话头。
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,名叫疑情。
编者按:虚云大师是宗门巨匠,大彻大悟的过来人。对禅法的开示,精妙切实,与那些想当然、野狐禅、闲葛藤等迥异,无虚诳语。在开示中,大师虽然已将参禅开悟的真实功夫和盘托出,但由于言简意赅,起点颇高,要有一定的基础,才能够体味其中真义,并运用到自己的修学上。若是禅门新进,建议先按照《参禅法要》来修。待到具备一定基础,再来细读精读《虚云禅法》,必得大受用。
序章问:什么是话头?什么是看话头?什么是疑情? 答:虚云老和尚说:“什么叫话头,话就是说话,头就说话之前。如念‘阿弥陀佛’是句话,未念之前,就是话头。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;一念才生,已成话尾。这一念未生之际,叫做不生;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,叫做不灭。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回光返照这‘不生不灭’,就叫做看话头,或照顾话头。”“须知真话头,要向一念未萌前究,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(不被妄念间断),名叫疑情。”(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,名叫疑情。) 〔不生不灭〕这里所说的“不生不灭”是:一念不生,参究不灭(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)。〔掉举〕心念动摇。〔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〕无论动或静,都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。对此,下文中虚云老和尚开示道:“所言动静者,初心学者不可不究。行、住、殿堂、作务、迎送、语笑、屎尿等名动,坐卧恬静名静。如斯(如此)微细揣摩:我现于二六时中,究竟几时在动,而不随动去(仍然在向一念未萌前究)?几时在静,而不被静转(仍然在向一念未萌前究)?对一切境,生心不生心?果能如前审察,于动不随动去,即能惺惺寂寂(即能惺惺而寂寂);于静不被静转,即是寂寂惺惺(即是寂寂而惺惺)。”
问:所谓话头,就是一句话。为什么虚云老和尚说:话头是话之前头。在《虚云和尚方便开示录·禅堂开示》中他说:“所谓话头,就是一念未生之际;一念才生,已是话尾。” 答:这是他老人家的善巧方便。有些禅人,参禅已经达到了“万念归一”,却不知道向“一归于无”迈进,仍然抱住话头不放而沉滞修途。于是,老和尚对他们讲:真正的话头,是话之前头,一念未生之际是真话头。在《虚云老人论禅书》中,他说:“须知真话头,要向一念未萌前究,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,名叫疑情。(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,名叫疑情。)疑来疑去,打成一片。回光一照,此能疑者是谁?(按:这是两步功夫:首先,“向一念未萌前究,......打成一片”;然后,“回光一照,此能疑者是谁?”)久之久之,瓜熟蒂落,忽然摸着娘生鼻孔(彻见本性),不从外得。”
上述方法是直接从无念下手,向一念未萌前究。对于初机禅人而言,若是“向一念未萌前究”感到难以下手,就应当先做“万念归一”的功夫,按照虚云老和尚从看话尾过渡到看话头的开示来修。 在《复金弘恕居士书二则(1948年)》中,虚云老和尚说:“若初心用功,不得不从话尾追究耳。盖末法众生,障深慧浅,不从参话尾入手,难达话头;不从有心处用功,难证无心。”在《参禅警语》中,虚云老和尚说:“如话头(话之前头)未看上,妄想昏沉多的人,你还是看‘念佛是谁’这个‘谁’字。待看到妄想昏沉少,‘谁’字不能忘了时,就看这一念起处。待一念不起时,即是无生,能看到一念无生,是名真看话头。”
问:怎样修万念归一? 答:虚云老和尚是教看个‘谁’字,这样来做到万念归一,归在‘谁’字上。他说:“如话头未看上,妄想昏沉多的人,你还是看‘念佛是谁’这个‘谁’字。待看到妄想昏沉少,‘谁’字不能忘了时,就看这一念起处。” 也可以这样来修:提一句佛号,即专注地向内觑(qù)究:念佛是谁?过一下,又提一句佛号,即专注地向内觑究:念佛是谁?如此继续。向内觑究而无妄念,这就是疑情。起初,疑情站不住,在向觑究“念佛是谁”时,妄念丛生,这是由于觑究不专注、不连贯。修了一段时间,妄念逐渐减少;妄念若起,说明觑究不力,就要立即再提一句佛号,抖擞精神,专注连贯地向内觑究,妄念自消。到后来,会出现这样的情形:只要是在觑究“念佛是谁”时,便没有妄念;这时,疑情站住了。下一步就是要让疑情站得久、站得牢,直至佛号一举,妄念全消,只有向内觑究“念佛是谁”的意向存在。这时,“万念归一”的功夫成就,即应转向下一阶段“一归于无”的修学:向一念未萌前究。 若是这样来修万念归一下不了手,或者甚感困难,就说明觉知力太差。可先按照《参究念佛》一文中之“前行”一节来修,待基础奠定后,再修万念归一。
问:请说说虚云禅法的路子。 答:虚云禅法的路子是:参话尾→起疑情(这是参话尾之疑情)→看话头→起疑情(这是看话头之疑情,称之为“真疑”)→彻见本性(明心见性)。其具体内容如下: 一、参话尾,起疑情 虚云老和尚说:“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;一念才生,已成话尾。” “若初心用功,不得不从话尾追究耳。盖末法众生,障深慧浅,不从参话尾入手,难达话头;不从有心处用功,难证无心。” “如话头未看上,妄想昏沉多的人,你还是看‘念佛是谁’这个‘谁’字。待看到妄想昏沉少,‘谁’字不能忘了时,就看这一念起处。待一念不起时,即是无生,能看到一念无生,是名真看话头。” “初心人所发的疑念很粗,忽断忽续,忽熟忽生,算不得疑情,仅可叫做想。渐渐狂心收笼了,念头也有点把得住了,才叫做参。再渐渐功夫纯熟,不疑而自疑,也不觉得坐在什么处所,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,单单疑念现前,不间不断,这才叫做疑情。” 二、看话头,起疑情 虚云老和尚说:“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;一念才生,已成话尾。这一念未生之际,叫做不生;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,叫做不灭。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回光返照这‘不生不灭’,就叫做看话头,或照顾话头。”“须知真话头,要向一念未萌前究。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,名叫疑情。”(不分动静,都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,名叫疑情。) 〔掉举〕心念动摇。 三、彻见本性 虚云老和尚说:“须知真话头,要向一念未萌前究,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,名叫疑情。疑来疑去,打成一片。回光一照,此能疑者是谁?久之久之,瓜熟蒂落,忽然摸着娘生鼻孔(彻见本性),不从外得。”
虚云大师简介: 湖南湘乡人(1840-1959年),俗姓萧。名古岩,字德清。为民国以来,传法曹洞,兼嗣临济,中兴云门,匡扶法眼,延续沩仰,以一身而系五宗法脉之禅宗大德。十九岁,于褔建鼓山涌泉寺依常开老人出家,次年依妙莲和尚受具足戒。其后,四处行脚名山,参访学道,行踪遍及四川、西康、西藏、印度、锡兰、缅甸等地。四十三岁发心朝拜五台山,以报父母深恩,由普陀山法华庵起香,三步一拜,历经三年,备受饥寒,三次大病,奄奄待毙,皆蒙文殊菩萨感应相救,终拜抵五台显通寺。 五十六岁,在江苏高旻寺,因沸水溅手,致使茶杯落地,而顿断疑根,彻悟本来。六十一岁尝随清末两宫西幸,启建祝圣护国消灾法会。事毕即潜隐终南山,更名虚云,号幻游。后往槟榔屿、马六甲、吉隆坡、台湾等地讲经弘化。六十八岁于泰国讲经时,曾入定九日,轰动泰京。其后曾为护国祝圣禅寺入京请藏。曾说服滇军协统李根源,消弭(mǐ平息,停止)逐僧毁寺之祸。并调停汉藏纠纷,招抚盗匪,为民除去战祸。在滇中阐教十八年。九十岁始离滇返鼓山任住持。 一百零九岁(1948年)时在香港弘法。后因怀抱护教救僧悲愿,乃于次年返回大陆。1951年,师一百一十二岁,春戒期间,发生云门事件,师屡遭毒打,筋骨断折,至于昏厥。未久病发,趺坐如故,止食九日,遂有神游兜率、侍听弥勒讲经之事。 晚年驻锡江西云居山。1959年秋于云居山示寂,世寿一百二十,僧腊一百零一。 综其一生,凡净、苦、孝、忍、定、舍、悲、异、方便、无畏、不放逸诸行,无不奉持。因叹宗风沦坠,道场废圯(yí),律教无闻,乃发愿振兴十方丛林,重建古刹。其所兴复之著名道场有:云南华亭寺(云栖)、鸡足祝圣禅寺、曹溪南华丛林、福建鼓山涌泉寺、广东曲江云门禅寺、江西云居真如禅寺等,所重建之大小寺院庵堂共八十余处。每处皆于竣工时,觅一住持任之,然后悄然退隐。师虽为禅宗巨匠,然亦每教人老实念佛。其所撰《楞严经玄要》、《法华经略疏》、《遗教经注释》、《圆觉经玄义》、《心经解》等书,于云门事变时尽失,今仅存法语、开示、书问、诗歌等文字,后人编为《虚云和尚法汇》一书。 参禅的先决条件(原文录自《虚云和尚方便开示》)
万缘放下,一念不生。
参禅的目的,在明心见性;就是要去掉自心的污染,实见本性的面目。污染就是妄想执著,自性就是如来智慧德相。如来智慧德相,为诸佛众生所同具,无二无别,若离了妄想执著,就证得自己的如来智慧德相,就是佛,否则就是众生。 只为(只因为)你我从无量劫来,迷沦生死,染污久了,不能当下顿脱妄想,实见本性,所以要参禅。因此参禅的先决条件,就是除妄想。妄想如何除法?释迎牟尼佛说的很多,最简单的莫如‘歇即菩提’一个‘歇’字。 禅宗由达摩祖师传来东土,到六祖后禅风广播,震烁古今,但达摩祖师和六祖开示学人最要紧的话,莫若‘屏息诸缘,一念不生’。屏息诸缘,就是万缘放下,所以‘万缘放下,一念不生’这两句话,实在是参禅的先决条件。这两句话如果不做到,参禅不但是说没有成功,就是入门都不可能。盖(连词,表示原因)万缘缠绕,念念生灭,你还谈得上参禅吗? 〔‘万缘放下,一念不生’这两句话,实在是参禅的先决条件〕虚云禅法的参禅,是向一念未萌前究。因此一念不生是参禅(向一念未萌前究)的前提,而要一念不生,须当万缘放下。 ‘万缘放下,一念不生’,是参禅(向一念未萌前究)的先决条件,我们既然知道了,那末,如何才能做到呢?上焉者,一念永歇,直至无生,顿证菩提,毫无络索(啰嗦)。其次,则以理除事。了知自性,本来清净,烦恼菩提,生死涅槃,皆是假名,原不与我自性相干。事事物物,皆是梦幻泡影。不应随一切幻事的生住异灭,而起欣厌取舍。通身放下,如死人一样,自然根尘识心消落,贪嗔痴爱泯灭。所有这身子的痛痒苦乐、饥寒饱暖、荣辱生死、祸福吉凶、毁誉得丧、安危险夷,一概置之度外,这样才算放下。一放下,一切放下,永永放下,叫作万缘放下。万缘放下了,妄想自消,分别不起,执著远离。至此,一念不生,自性光明,全体显露。至是参禅的条件具备了,再用功真参实究,明心见性才有分。 〔假名〕但有其名,并无其实。 日来常有禅人来问话。夫法本无法,一落言诠,即非实义。了此一心,本来是佛,直下无事,各各现成,说修说证,都是魔话。达摩东来,‘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’,明明白白指示,大地一切众生都是佛,直下认得此清净自性,随顺无染,二六时中,行住坐卧,心都无异,就是现成的佛,不须用心用力,更不要有作有为,不劳纤毫言说思惟。所以说成佛是最容易的事,最自在的事,而且操之在我,不假外求。大地一切众生,如果不甘长劫轮转于四生六道,永沈苦海,而愿成佛,常乐我净,谛信佛祖诫言,放下一切、善恶都莫思量,个个可以立地成佛。诸佛菩萨及历代祖师,发愿度尽一切众生,不是无凭无据,空发大愿,空讲大话的。 上来所说,法尔(天然)如此,且经佛祖反覆阐明,叮咛嘱咐,真语实语,并无丝毫虚诳。无奈大地一切众生,从无量劫来,迷沦生死苦海,头出头没,轮转不已,迷惑颠倒,背觉合尘。犹如精金投入粪坑,不惟不得受用,而且染污不堪。佛以大慈悲,不得已说出八万四千法门:俾(使)各色各样根器不同的众生,用来对治贪嗔痴爱等八万四千习气毛病。犹如金染上各种污垢,乃教你用铲、用刷、用水、用布等来洗刷琢磨一样。所以佛说的法,门门都是妙法,都可以了生死,成佛道,只有当机不当机的问题,不必强分法门的高下。流传中国最普通的法门为宗、教、律、净、密,这五种法门,随各人的根性和兴趣,任行一门都可以,总在一门深入,历久不变,就可以成就。 宗门主参禅,参禅在‘明心见性’,就是要参透自己的本来面目,所谓‘明悟自心,彻见本性’。这个法门,自佛拈花起,至达摩祖师传来东土以后,下手工夫屡有变迁。在唐宋以前的禅德,多是由一言半句,就悟道了,师徒间的传授,不过以心印心,并没有什么实法。平日参问酬答,也不过随方解缚,因病与药而已。 宋代以后,人们的根器陋劣了,讲了做不到,譬如说‘放下一切’、‘善恶莫思’,但总是放不下,不是思善,就是思恶,到了这个时候,祖师们不得已,采取以毒攻毒的办法,教学人参公案。初是看话头,甚至于要咬定一个死话头,教你咬得紧紧,刹那不要放松,如老鼠啃棺材相似,咬定一处,不通不止(咬不通就只有死在里面),目的在以一念抵制万念。这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,如恶毒在身,非开刀疗冶,难以生效。古人的公案多得很,后来专讲看话头,有的‘看拖死尸的是谁’,有的‘看父母未生之前,如何是我本来面目’,晚近诸方多用‘看念佛是准’这一话头。其实都是一样,都很平常,并无奇特。如果你要说看念经的是谁,看持咒的是谁,看拜佛的是谁,看吃饭的是谁,看穿衣的是谁,看走路的是谁,看睡觉的是谁,都是一个样子。 〔拖死尸的是谁〕色身质顽而无情,如同死尸。“拖死尸的是谁”是说,拖着这个色身到处跑的是谁?也就是说,令色身活动的是谁? ‘谁’字下的答案,就是心。话从心起,心是话之头;念从心起,心是念之头;万法皆从心生,心是万法之头。其实话头,即是念头,念之前头就是心。直言之,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话头。由此你我知道,看话头就是观心,父母未生以前的本来面目就是心,看父母未生以前的本来面目,就是观心。性即是心,‘反闻闻自性’,即是反观观自心;‘圆照清净觉相’,清净觉相即是心。照即观也,心即是佛,念佛即是观佛,观佛即是观心。所以说‘看话头’,或者是说‘看念佛是谁’,就是观心,即是观照自心清净觉体,即是观照自性佛。心即性,即觉,即佛,无有形相方所,了不可得,清净本然,周遍法界,不出不入,无往无来,就是本来现成的清净法身佛。 〔看话头就是观心〕通常所说的“观心”是观照念头。此段文中的“心”是指自性(“性即是心”),所以这里的“观心”是返观自性。“看话头就是观心”是说:看话头就是返观自性。 行人都摄六根,从一念始生之处看去,照顾此一话头,看到离念的清净自心,再绵绵密密,恬恬淡淡,寂而照之,直下五蕴皆空,身心俱寂,了无一事。从此昼夜六时,行住坐卧,如如不动,日久功深,见性成佛,苦厄度尽。昔高峰祖师云:‘学者能看个话头,如投一片瓦块在万丈深潭,直下落底,若七日不得开悟,当截取老僧头去。’同参们,这是过来人的话,是真语实语,不是骗人的诳语啊! 然而为什么现代的人看话头的多,而悟道的人没有几个呢?这是由于现代的人,根器不及古人,亦由学者对参禅看话头的理路,多是没有摸清。有的人东参西访,南奔北走,结果闹到老,对一个话头(是什么)还没有弄明白,不知什么是话头,如何才算看话头,一生总是执著言句名相,在话尾上用心。‘看念佛是谁’呀,‘照顾话头’呀,看来看去,参来参去,与话头东西背驰,哪里会悟此本然的无为大道呢?如何到得这一切不受的王位上去呢?金屑放在眼里,眼只有瞎,那里会放大光明呀!可怜啊可怜啊,好好的儿女,离家学道,志愿非凡,结果空劳一场,殊可悲悯!古人云:‘宁可千年不悟,不可一日错路。’ 修行悟道,易亦难,难亦易。如开电灯一样,会则弹指之间,大放光明,万年之黑暗顿除;不会则机坏灯毁,烦恼转增。有些参禅看话头的人,着魔发狂,吐血罹病,无明火大,人我见深,不是很显着的例子吗?所以用功的人又要善于调和身心,务须心平气和,无挂无碍,无人无我,行住坐卧,妙合玄机。 参禅这一法,本来无可分别,但做起功夫来,初参有初参的难易,老参有老参的难易。初参的难处在什么地方呢?身心不纯熟,门路找不清,功夫用不上,不是心中着急,即是打盹度日,结果成为‘头年初参,二年老参,三年不参’。易的地方是什么呢?只要具足一个信心、长永心和无心。 所谓信心者,第一、信我此心、本来是佛,与十方三世诸佛无异;第二、信释迎牟尼佛说的法,法法都可以了生死,成佛道。 所谓长永心者,就是选定一法,终生行之,乃至来生又来生,都如此行持,参禅的总是如此参去,念佛的总是如此念去,持咒的总是如此持去,学教的总是从闻思修行去。任修何种法门,总要以戒为本。果能如是做去,将来没有不成的。沩山老人说:‘生生若能不退,佛阶决定可期’。又永嘉老人说:‘若将妄语诳众生,永堕拔舌尘沙劫’。 所谓无心者,就是放下一切,如死人一般,终日随众起倒,不再起一点分别执著,成为一个无心道人。 初发心人具足了这三心(信心、长永心和无心),若是参禅看话头,就看‘念佛是谁’,你自己默念几声‘阿弥陀佛’,看这念佛的是谁?这一念从何处起的?当知这一念不是从我口中起的,也不是从我肉身起的。若是从我身或口起的,我若死了,我的身口犹在,何以不能念了呢?当知这一念是从我心起的,即从心念起处,一觑觑定,蓦直看去,如猫捕鼠,全副精神集中于此,没有二念。但要缓急适度,不可操之太急,发生病障。行住坐卧,都是如此。日久功深,瓜熟蒂落,因缘时至,触着碰着,忽然大悟(彻见本性)。此时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直至无疑之地,如十字街头见亲爷,得大安乐。 〔如十字街头见亲爷〕如在十字街头看见父亲,一眼便认得。《禅宗无门关》云:“若也见得他分晓,譬如十字街头撞见亲爷相似,更不须问别人,道是与不是。” 老参的难易如何呢?所谓老参,是指亲近过善知识,用功多年,经过一番锻炼,身心纯熟,理路清楚,自在用功,不感辛苦。老参上座的难处,就是在此自在明白当中停住了,中止化城,不到宝所。能静不能动,不能得真实受用,甚至触境生情,取舍如故,欣厌宛然,粗细妄想,依然牢固。所用功夫,如冷水泡石头,不起作用。久之也就疲懈下去,终于不能得果起用。老参上座,知道这个困难,立即提起本参话头,抖擞精神,于百尺竿头,再行迈进,直到高高峰顶立,深深海底行,撒手纵横去,与佛祖觌(dí)体相见,困难安在?不亦易乎! 话头即是一心。你我此一念心,不在中间内外,亦在中间内外,如虚空的不动而遍一切处。所以话头不要向上提,也不要向下压;提上则引起掉举,压下则落于昏沈,违本心性,皆非中道。大家怕妄想,以降伏妄想为极难。我告诉诸位,不要怕妄想,亦不要费力去降伏他,你只要认得妄想,不执著他,不随逐他,也不要排遣他,只不相续,则妄想自离。所谓‘妄起即觉,觉即离妄’。若能利用妄想做功夫,看此妄想从何处起?妄想无性,当体立空,即复我本无的心性,自性清净法身佛,即此现前。 究实言之,真妄一体,生佛不二。生死涅槃,菩提烦恼,都是本心本性,不必分别,不必欣厌,不必取舍。此心清净,本来是佛,不需一法,哪里有许多啰嗦——参! 话头与疑情(录自《虚云和尚方便开示·禅堂开示》)
初无话头古代祖师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。如达摩祖师的安心,六祖的惟论见性,只要直下承当便了,没有看话头的。到后来的祖师,见人心不古,不能死心塌地,多弄机诈,每每数他人珍宝,作自己家珍。便不得不各立门庭,各出手眼,才令学人看话头。 话头话尾话题很多,如“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?”“父母未生前,如何是我本来面目?”等等,但以“念佛是谁?”为最普通。 什么叫话头,话就是说话,头就说话之前。如念“阿弥陀佛”是句话,未念之前,就是话头。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,一念才生,已成话尾。这一念未生之际,叫做不生,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,叫做不灭。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回光返照。这“不生不灭”,就叫做看话头,或照顾话头。 疑情在前看话头,先要发疑情,疑情是看话头的拐杖。何谓疑情?如问念佛的是谁,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念。但是用口念呢?还是用心念呢?如果用口念,睡着了还有口,为什么不会念?如果用心念,心又是个什么样子?却没处捉摸,因此不明白。便在“谁”上发起轻微的疑念,但不要粗,愈细愈好。随时随地,单单照顾定这个疑念,像流水般不断地看去,不生二念。若疑念在,不要动着他,疑念不在,再轻微提起。初用心时,必定静中比动中较得力些,但切不可生分别心,不要管他得力不得力,不要管他动中或静中,你一心一意的用你的功好了。 〔看话头,先要发疑情〕那么,怎样来发起疑情呢?虚云老和尚说:“从参话尾入手。”在《复金弘恕居士书二则(1948)》中,虚云老和尚说:“若初心用功,不得不从话尾追究耳。盖末法众生,障深慧浅,不从参话尾入手,难达话头;不从有心处用功,难证无心。”在《参禅警语》中,虚云老和尚说:“如话头(话之前头)未看上,妄想昏沉多的人,你还是看‘念佛是谁’这个‘谁’字。待看到妄想昏沉少,‘谁’字不能忘了时,就看这一念起处。待一念不起时,即是无生,能看到一念无生,是名真看话头。” 先参话尾“念佛是谁”四字,最着重在个“谁”字。其余三字,不过言其大而已。如穿衣吃饭的是谁?屙屎放尿的是谁?打无明的是谁?能知能觉的是谁?不论行住坐卧,“谁”字一举,便最容易发疑念,不待反覆思量,卜度作意才有。故“谁”字话头,实在是参禅妙法。 但不是将“谁”字或“念佛是谁”四字作佛号念,也不是思量卜度,去找念佛的是谁,叫做疑情。有等(有些人)将“念佛是谁”四字,念不停口,不如念句阿弥陀佛功德更大。有等胡思乱想,东寻西找,叫做疑情;哪知愈想,妄想愈多,等于欲升反坠,不可不知。 疑情现前初心人所发的疑念很粗。忽断忽续,忽熟忽生,算不得疑情,仅可叫做想。渐渐狂心收笼了,念头也有点把得住了,才叫做参。再渐渐功夫纯熟,不疑而自疑,也不觉得坐在什么处所,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,单单疑念现前,不间不断,这才叫做疑情。实际说起来,初时那算得用功?仅仅是打妄想。到这时真疑(真正的疑情——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)现前,才是真正用功的时候。 提起觉照这时候是一个大关隘,很容易跑入歧路: 〔关隘(ài)〕险要的关口。〔这时候是一个大关隘〕这时候是一个大险关。当功夫到了“不疑而自疑,也不觉得坐在什么处所,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,单单疑念现前,不间不断”这个地步,便会出现以下清清净净的情形。如果不能够正确处理,很容易跑入歧路。 一、这时清清净净,无限轻安。若稍失觉照,便陷入轻昏状态。若有个明眼人在旁,一眼便会看出他正在这个境界,一香板打下,马上满天云雾散,很多会因此悟道的。 二、这时清清净净,空空洞洞。若疑情没有了,便是无记,坐枯木岩,或叫“冷水泡石头”。到这时就要提,提即觉照。觉即不迷,即是慧;照即不乱,即是定。单单的的这一念,湛然寂照,如如不动,灵灵不昧,了了常知,如冷火抽烟,一线绵延不断。 〔单单的的这一念〕单单的的觉照这一念。 不要再提用功到这地步,要具金刚眼睛,不再提,提就是头上安头。昔有僧问赵州老人道:“一物不将来时如何?”州曰:“放下来。”僧曰:“一物不将来,放下个什么?”州曰:“放不下,挑起去。”就是说这时节。此中风光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不是言说可能到。到这地步的人,自然明白,未到这地步的人,说也没用。所谓“路逢剑客须呈剑,不是诗人不献诗。” 〔用功到这地步〕用功用到“单单的的这一念,湛然寂照,如如不动,灵灵不昧,了了常知,如冷火抽烟,一线绵延不断”这个地步。〔不再提〕此时虽然不再提觉照,其照仍在,自然而照,谓之寂照。寂而恒照,照而恒寂。大愚法师偈云:“寂照照寂,切忌用力,成佛做主,无他秘密。”就是讲这个寂照之境界。 師公老和尚的開示录自《虚云老尚方便开示》
民国三十六年(1947年)冬禅七中,我上方丈请开示。 师公问我:“你用什麽功夫?” 我说:“亦念佛,亦参禅,禅净双修。” 问:“你既念佛,如何能参禅呢?” 我说:“我念佛时,意中含有是谁念佛的疑情,虽在念佛亦即是参禅也。” 问:“有妄想也无?”答:“正念提起时,妄念亦常常在後面跟着发生。正念放下时,妄念也无,清净自在。” 师公说:“此清净自在,是懒惰懈怠,冷水泡石头,修上一千年都是空过。必定要提起正念,勇猛参究,看出念佛的究竟是谁,才能破参,你须精进的用功才是。” 问:“闻说师公在终南山入定十八天,是有心入呢?无心入呢?” 答:“有心入定,必不能定。无心入定,如泥木偶像。制心一处,无事不办。” 问:“我要学师公入定,请师公传授。” 答:“非看话头不可。” 问:“如何叫话头呢?” 答:“‘话’即是妄想,自己与自己说话。在妄想未起处,观照着,看如何是本来面目,名看话头。妄想已起之时,仍旧提起正念,则邪念自灭。若随着妄想转,打坐无益。若提起正念,正念不恳切,话头无力,妄念必起。故用功夫须勇猛精进,如丧考妣。古德云:‘学道犹如守禁城,紧把城头守一场,不受一翻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。’(这几句话每次打七师公都要话的。)若无妄想,亦无话头,空心静坐,冷水泡石头,坐到无量劫亦无益处。参禅不参则已,既决心参,就要勇猛精进,如一人与万人敌,直前毋退,放松不得。念佛亦是如此,持咒亦是如此,生死心切,一天紧似一天,功夫便有进步。” 〔如一人与万人敌〕这是譬喻以一个话头敌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妄念。 照顾话头与反闻自性摘自《虚云老和尚方便开示·禅堂开示》
什么叫话头,话就是说话,头就说话之前。如念“阿弥陀佛”是句话,未念之前,就是话头。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;一念才生,已成话尾。这一念未生之际,叫做不生;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,叫做不灭。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回光返照这“不生不灭”,就叫做看话头,或照顾话头。 〔不生不灭〕这里所说的“不生不灭”是:一念不生,参究不灭(不掉举,不昏沈,不着静,不落空)。〔掉举〕心念动摇。 或问(有人问):“观音菩萨的反闻闻自性,怎见得是参禅?” 〔反闻闻自性,就是参禅〕虚云老和尚在《禅堂开示》中讲到参禅方法时说道:“用功的法门虽多,诸佛祖师皆以参禅为无上妙门。楞严会上,佛敕文殊菩萨拣选圆通,以观音菩萨的耳根圆通为最第一。我们要反闻闻自性,就是参禅。” 我方(方才)说照顾话头,就是教你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回光返照这“不生不灭”。反闻闻自性,也是教你时时刻刻,单单的的一念,反闻闻自性。“回”就是反,“不生不灭”就是自性。“闻”和“照”虽顺流时循声逐色,听不越于声,见不超于色,分别显然。但逆流时反观自性,不去循声逐色,则原是一精明,“闻”和“照”没有两样。我们要知道,所谓照顾话头,所谓反闻自性,绝对不是用眼睛来看,也不是用耳朵来听。若用眼睛来看,或耳朵来听,便是循声逐色,被物所转,叫做顺流。若单单的的一念在“不生不灭”中,不去循声逐色,就叫做逆流,叫做照顾话头,也叫做反闻自性。 〔反闻闻自性〕《楞严经》云:“反闻闻自性,性成无上道。”关于反闻闻自性,在《修心诀》中,有一段非常精彩的论述:“且入理多端,指汝一门,令汝还源。汝还闻鸦鸣鹊噪之声么?曰:闻。曰:汝返闻汝闻性。还有许多声么?曰:到这里一切声、一切分别,俱不可得。曰:奇哉!奇哉!此是观音入理之门。我更问尔,尔道‘到这里,一切声、一切分别总不可得’,既不可得,当伊么时莫是虚空么?曰:元来不空,明明不昧。曰:作么生是不空之体?曰:亦无相貌,言之不可及。曰:此是诸佛诸祖寿命,更莫疑也。”〔一精明〕指人人本具之自性清净心。“精明”乃形容其明澄绝妙。《楞严经》云:“元依一精明,分成六和合。”一精明者,一心也。六和合者,六根与六尘和合:眼与色合、耳与声合、鼻与香合、舌与味合、身与触合、意与法合。 论禅书摘自《虚云老人论禅书》
每嗟法门(禅门)颓落,知识(善知识)罕闻。然学者如牛毛(喻甚多),成就者犹如兔角(喻没有一个),盖自不具眼耳(是由于理路不清),失于善调故尔。所以古德云:要人看话头,必须通身放下,如死人一般,单单提此一念参将去,起疑情。 疑个甚么?既名话头,早落话尾。须知真话头,要向一念未萌前究。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,名叫疑情。(不分动静,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,名叫疑情。按:这里“疑情”是看话头的疑情,前面“话头与疑情”一节中所说的“疑情”,是参话尾的疑情。)疑来疑去,打成一片。(疑情打成一片之后,)回光一照,此能疑者是谁?久之久之,瓜熟蒂落,忽然摸着娘生鼻孔(彻见本性),不从外得。 〔既名话头,早落话尾〕以为一句话或者一个字就是话头,实际已经是话尾了。在《虚云老和尚方便开示·禅堂开示》中,虚云老和尚说:“所谓话头,即是一念未生之际;一念才生,已成话尾。”〔参禅三部曲〕一、向一念未萌前究,将疑情打成一片;二、回光一照,此能疑者是谁?三、(久之久之,)瓜熟蒂落,彻见本性。 故永祖(永嘉大师)云:“行也禅,坐也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。”如此行去,有甚么难?病从何起?所谓“狂心”者,即是从前杂毒。不知宗门下一字用不着,佛魔齐斩。 〔杂毒〕一切知见玄言妙语。憨山大师云:“用心之法,单提向上一念,直须向佛祖不容处一著,立定脚跟。次则要将胸中一切知见玄言妙语杂毒,一齐吐却。”(《梦游集·示双轮照禅人》)又云:“此事(见性成佛)人人本无欠缺,圆满具足。所以日用不知,不得受用者,直为无始恶习种子,积劫熏染根深,已是难拔。今又新熏言教文字,祖师公案,种种知见,更增一重障碍。虽要求明自己,转求转远。此何以故?只为昧却自己,向他取觅耳。以积生烦恼习气,名烦恼障;玄妙知见,名所知障。若二障消除,本体自现。今参究向上事,先要将从前所学一切文字语言、玄妙道理,名为杂毒,尽情吐却。单提本参话头,重下疑情,斩断妄想烦恼根源。使内不得出,外不得入。前后际断,中间自孤,只有一个疑团,作自己命根。疑到疑不去,用力不得处,一觑觑定,看他毕竟是个甚么?看来看去,拶来拶去,自有倒断时也。但存丝毫知见,于中便隔千里万里。但看初祖(达摩祖师)云“心如墙壁,可以入道”,便是归家第一条路也。若心不肯死,疑不切当,则千生百劫,终在途路耳。山主但将精神收向此中,管取他日得处,定不是之乎者也可到。万万勉之!”(《梦游集·示知希先山主》)〔倒断〕结局。这里指彻见本性。 所言动静者,初心学者不可不究。行、住、殿堂、作务、迎送、语笑、屎尿等名动,坐卧恬静名静。如斯微细揣摩(要这样来微细揣摩):我现于二六时中(我现在在二十四小时中),究竟几时在动,而不随动去(仍然在向一念未萌前究)?几时在静,而不被静转(仍然在向一念未萌前究)?对一切境,生心不生心?果能如前审察(果真能够这样来审察),于动不随动去(于动中不起妄念),即能惺惺寂寂(即能惺惺而寂寂);于静不被静转(于静中不落昏沉),即是寂寂惺惺(即是寂静而惺惺)。 此不过汝初心觉悟。于动静不要偏枯,定然动静一如,事理圆融。正所谓廿七祖(西天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,达摩祖师的师父)云:‘入息不居阴界,出息不涉众缘;常转如是经,百千万亿卷。’ 〔阴界〕五阴和十八界。〔五阴〕五蕴的旧译,阴是障蔽的意思,能阴覆真如法性,起诸烦恼。〔五蕴〕色蕴、受蕴、想蕴、行蕴、识蕴,乃构成人身的五大要素。色蕴是身;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是心。〔十八界〕合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之六根,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之六尘,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、意识之六识,名为“十八界”。 〔入息不居阴界,出息不涉众缘〕这是互文,意思是:入息(吸气)出息(呼气)不迷于身心,入息出息不迷于境缘。也就是说,任何时候都不迷于身心、境缘。〔互文〕互文,也叫互辞,是古汉语中常采用的一种修辞方法。其特点是不啰嗦不累赘不平铺直叙,含蓄凝练,文省意存,互补见义,相映生辉。例如,《木兰诗》中“将军百战死,壮士十年归”,意思是:将军壮士百战死,将军壮士十年归。又例如《岳阳楼记》中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,意思是:不以物、己而喜,亦不以物、己而悲。这里的“物”是指自己以外的人和自己所处的环境,“己”是指个人的遭遇。 〔入息不居阴界,出息不涉众缘,常转如是经,百千万亿卷〕入息出息不迷于身心,入息出息不迷于境缘,常诵这样的经(以实相为经),就相当于诵百千万亿卷经。《从容录》云:“东印土国王,请二十七祖般若多罗。斋次,王问曰:‘何不看经?’祖云:‘贫道入息不居阴界,出息不涉众缘;常转如是经,百千万亿卷。’”〔转经〕诵经也。《高僧传经师论》曰:“咏经则称为转读,歌赞则称为梵音。”〔斋次〕吃斋的席间。“次”,是中间的意思,如胸中曰胸次,席间曰席次。 不可思议(不可去思议,参禅不可用意识心去思量、揣度、议论),切不可寻语言,随人舌根转,弄尽精魂,毫无实益。坐上蒲团,瞌睡昏沉;放下腿来,闲谈杂话;遇着境声(缘),毫无主宰。苦哉!各宜慎重。 注:《虚云老人论禅书》原载《海潮音》第十年第四期,应是1929年前后虚云老和尚写给他的弟子修圆法师的一封开示参话头的书信。 用功的两种难易(原文录自《虚云和尚方便开示》)
用功办道人,就其功夫的浅深,有两种难易:一、初用功的难易;二、老用功的难易。 一、初用功的难易1、初用功的难——偷心不死〔偷心〕攀缘心。由于攀缘心偷盗法财,令真法不现前,故禅林称之为偷心。《揞(ǎn)黑豆集》云:“偷心不死,学者大患。”〔攀缘心〕攀缘六尘而起之心,亦称缘虑心。〔法财〕为“世财”之对称,指佛法。因为佛法能滋润众生,为众生长养慧命之资粮,犹如世间之财宝,故喻称为法财。 初用心的通病,就是妄想习气放不下来,无明贡高,嫉妒障碍,贪嗔痴爱,懒做好吃,是非人我,涨满一大肚皮,哪能与道相应? 〔贡高〕骄傲自大。 或有此是个公子哥儿出身,习染不忘,一些委屈受不得,半点苦头吃不得,哪能用功办道?他没想本师释迦牟尼佛是个什么人出家的。 或有些识得几个文字的,不晓得古德语录中问题,是在验学人的浅深(是在勘验验学人功夫的浅深);便自作聪明,终日寻章逐句,说心说佛,将古人言句作解会,作这种说食数宝的勾当,还自以为了不起,生大我慢;遇著一场大病,便叫苦连天,或腊月三十到来(或死亡到来),便手忙脚乱;生平知解,一点用不著,才悔之不及。 更有一种人,曲解了“本来是佛,不属修证”的话。便说本自现成,不必修证,终日闲闲散散,任情放逸。荒废光阴,还自称“出格人,随缘自在”,这种人将要吃大苦头。 有点道心的人,又摸不著一个下手处。 或有害怕妄想,除又除不了,终日烦烦恼恼,自怨业障深重,因此退失道心。 或有要和妄想拼命,愤愤然捏拳鼓气,挺胸睁眼,像煞有介事,要和妄想决一死战;哪知妄想却拼不了,倒弄得吐血发狂。 或有怕落空;哪知早已生出“鬼”,空也空不掉,悟又悟不来。 或有将心求悟;哪知求悟道,想成佛,都是个大妄想,砂非饭本(煮砂不能成饭),求到“驴年”也决定不得悟。 或有碰著一两枝静香的,便生欢喜心;那仅是盲眼鸟龟赞木孔,偶然碰著,不是实在功夫;又多一层欢喜障。 〔一两枝静香〕在这一两枝香中,心里清清静静。 或有静中觉得清清净净很好过;动中又不行,因此避喧向寂,坐在死水中过日子。 诸如此类,很多很多。 初用功摸不到路头实在难:有觉无照,则散乱不能“落堂”(则心思散乱,功夫不能落堂);有照无觉,又坐在死水里浸杀。 2、初用功的易——放下来单提一念用功虽说难,但摸到路头又很易。什么是初用功的易呢?没有什么巧,放下来便是。放下个什么?便是放下一切无明烦恼。 诸位同参呀!我们这个躯壳子一口气不来,就是一具死尸,我们所以放不下,只因为将它看重,方生出人我是非,爱憎取舍;若认定这个躯壳子是具死尸,不去宝贵他,根本不把他看作是我,还有什么放不下? 只要放得下,随时随地,不论行、住、坐、卧,动静闲忙,通身内外冷冰冰只是一个疑念,平平和和不断的疑下去,不杂丝毫异念;一句话头,如倚天长剑,触其锋者,灭迹销声。还怕什么妄想?有什么打得你的闲人?哪个去分动分静?哪个去著有著空? 如果怕妄想,又加一重妄想;觉清净,早已不是清净;怕落空,已经堕在有中;想成佛,早已入了魔道。 所以只要识得路头(路头就是一切都放下来单提话头这一念),则运水搬柴,无非妙道,锄田种地,总是禅机;不是一天盘起腿子打坐,才算用功办道的。 二、老用功的难易1、老用功的难——百尺竿头不能进步什么是老用功的难呢?老用功用到真疑现前的时候,有觉有照,仍属生死;无觉无照,又落空亡。到这境地实在难,很多到此洒不脱,站在百尺竿头,没法进步的。 〔真疑〕真正的疑情——念念不间地向一念未萌前究。〔站在百尺竿头,没法进步的〕道原禅师偈云:“百丈竿头不动人(一念不生),虽然得入未为真(不究竟);百尺竿头须进步(彻见本性),十方世界是全身。”(《景德传灯录》) 有等(有的人)因为到了这境地,功夫有些微把握,又没有遇著什么打不开的境界,便自以为无明断尽,功夫到家;哪晓得天天坐在无明窟里过日子还不自知。忽然遇著一个境界,便打不开,作不得主,依旧随它去了,岂不可惜! 或有等到了真疑现前的境地,空中发点慧,领略了古人几则公案,便放下疑情,自以为大彻大悟,吟诗作偈,瞬目扬眉,称善知识。这种人自误误人,罪过无边。 又有等把达摩老人的“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,心如墙壁,可以入道。”和六祖的“不思善,不思恶,正恁(nèn)么时,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”的涵义错会了,便以坐在枯木岩边为极则。这种人以化城为宝所,认客地作家乡,婆子烧庵,就是骂此等死汉。 〔涵义错会了〕一、达摩祖师“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,心如墙壁,可以入道”之开示中,“可以入道”一句是说:可以开始证道了,也就是说,做到了前三句,就做好了证道的前行。而有的人却误以为,做到了“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,心如墙壁”就是证道,就是究竟。二、六祖的“不思善,不思恶,正恁么时,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”之开示中,“那个”是现代汉语中“哪个(Which)”的意思(古语中没有“哪”一字,“那”字有二义,一是现代汉语中的“那”,一是现代汉语中的“哪”),而不是现代汉语中“那个(That)”的意思。而有的人却误以为“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”的意思,用现代汉语表达是:那个(That)就是你的本来面目。因此误以为“不思善,不思恶,正恁么时”就是本来面目。 按:本来面目是指本性,即微细念亦无的自性状态。而“不思善,不思恶”时,只是无粗念和细念,尚有微细念,所以不是本来面目。因此,“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”中的“那个”,相当于现在汉语中的“哪个”。 〔粗念、细念、微细念〕心念有三类:粗念、细念和微细念。例如,对念佛人而言,妄念是粗念,念佛之念是细念。微细念是识心之微细生灭迁流,为阿赖耶识之相。微细念暂息,即明心见性;微细念永息,则圆证佛果。 〔化城〕幻化之城郭。这是《法华经》中的化城喻。一切众生成佛之所为宝所,然而到此宝所,路途艰险遥远。佛恐行人疲倦退却,于是在中途变出一城郭,使他们暂得止息,蓄养精力,然后直奔宝所。佛欲使一切众生证得佛果,然而由于众生心怯力弱,不堪承担,故先说小乘涅槃,使他们得此涅槃,暂为止息,由此更发大心,进趋大乘涅槃(佛果)之真实宝所。 〔婆子烧庵〕禅宗公案:昔日有婆子供养一庵主经二十年,常令一少女送饭给侍。一日,婆子令女子抱住他,问道: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’庵主说:‘枯木倚寒岩,三冬无暖气。’少女将这话禀告婆子。婆子说道:‘我二十年只供养得个俗汉(没有开悟的俗人)。’于是将他赶走,把草庵烧掉。此公案是说这庵主以化城为宝所(以为一念不生的境界便是究竟),能死不能活。(见《五灯会元》) 2、老用功的易——绵绵密密做去什么是老用功的易呢?到这时只要不自满,不中断,绵绵密密做去(绵绵密密地向一念未萌前究),绵密中更绵密,微细中更微细,时节一到,桶底自然打脱(明心见性)。如或不然,找善知识抽钉拔楔去。 〔抽钉拔楔〕解黏去缚。 寒山大士颂道:“高高山顶上,四顾极无边;静坐无人识,孤月照寒泉;泉中且无月,月是在青天;吟此一曲歌,歌中不是禅。” 头二句(“高高山顶上,四顾极无边”)是说独露真常,不属一切,尽大地光皎皎地无丝毫障碍;第三句(“静坐无人识”)是说真如妙体,凡夫固不能识,三世诸佛也找不到我的处所,故道“无人识”;“孤月照寒泉”三句(“孤月照寒泉;泉中且无月,月是在青天”这三句),是他老人家方便譬喻这个境界;最后二句(“吟此一曲歌,歌中不是禅”)怕人们认指作月,故特别警醒我们,语言文字,都不是禅呀! 〔认指作月〕把指向月亮的手指头误认作月亮。〔语言文字,都不是禅〕讲禅的语言文字是指引向禅,而不是禅本身。 禅七开示摘自《虚云和尚年谱》 (一) 七天的晨光已去了四天,诸位都很用功。有的做些诗偈,到我那里来问,这也很难得。但是你们这样的用功,把我前两天说的都忘却了。昨晚说‘修行无别修,只要识路头’(‘修行无别修,只要识路头,路头若识得,生死一齐休。’)。我们现在是参话头,话头(话之前头)就是我们应走的路头。我们的目的是要成佛了生死,要了生死,就要借这句话头作为金刚王宝剑,魔来魔斩,佛来佛斩,一情不留,一法不立,哪里还有这许多妄想来作诗作偈、见空见光明等境界?若这样用功,我不知你们的话头到哪里去了?老参师傅不再说,初发心的人要留心啊! 我因为怕你们不会用功,所以前两天就将打七的缘起,及宗门下这一法的价值和用功的法子,一一讲过了。我们用功的法子,就是单举一句话头,昼夜六时,如流水一般,不要令他间断。要灵明不昧,了了常知,一切凡情圣解,一刀两断。古云:‘学道犹如守禁城,紧把城头战一场;不受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。’这是黄檗禅师说的。前后四句,有二种意义。前两句譬喻,说我们用功的人,把守这句话头,犹如守禁城一样,任何人,不得出入,这是保守得非常严密的。因为你我每人都有一个心王,这个心王即是第八识。第八识外面还有第七识(末那识)、第六识(意识)、前五识(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)等,前面那五识,就是那眼耳鼻舌身五贼,六识即是意贼,第七识即是末那。它(末那)一天到晚,就是贪著第八识见分为我,引起第六识,率领前五识,贪爱色声香味触等尘境,缠惑不断,把八识心王(心王是能缘外境的精神主体,为虑知的根本,此心王含有八种识,即: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、末那、阿赖耶等识,故又名“八识心王”。)困得死死的转不过身来。所以我们今天要借这句话头(金刚王宝剑),把那些劫贼杀掉,使第八识转过来成为大圆镜智,第七识转为平等性智,第六识转为妙观察智,前五识转为成所作智。但是最要紧的就是把第六识和第七识先转过来,因为它有领导作用,它的力量,就是善能分别计量。现在你们作诗作偈,见空见光,就是这两个识在起作用。我们今天要借这句话头,使分别识成妙观察智,计量人我之心为平等性智,这就叫做转识成智 ,转凡成圣,要使一向贪著色声香味触法贼,不能侵犯,故曰‘如守禁城’。 〔转识成智〕转凡夫有漏的八识成为佛的四智,即转第八识(阿赖耶识)为大圆镜智,转第七识(末那识)为平等性智,转第六识(意识)为妙观察智,转前五识(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)为成所作智。(详见《转识成智》)〔有漏〕漏是烦恼的别名,“有漏”就是有烦恼。漏含有漏泄和漏落二义:贪嗔等烦恼,日夜由六根门头漏泄流注而不止,叫做漏;又烦恼使人漏落于三恶道,也叫做漏。所以,有烦恼之法都叫做有漏法,而世间之一切有为法,都是有烦恼的有漏法。 后面的两句,‘不受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’的譬喻,即是我们三界众生沉沦于生死海中,被五欲所缠,被尘劳所惑,不得解脱,故拿梅花来作譬喻,因为梅花是在雪天开放的。大凡世间万物都是春生夏长,秋收冬藏的。冬天的气候寒冷,一切的昆虫草木,都已冻死,或收藏,尘土在雪中也冷静清凉,不能起飞了。这些昆虫草木、尘土灰浊的东西,好比我们心头上的妄想、分别、无明、嫉妒等三毒烦恼,我们把这些东西去掉了,则心王自然自在,也就是如梅花在雪天里开花吐香了。 但是你要知道,这梅花是在冰天雪地里而能开放,并不是在春光明媚,或惠风和畅的气候而有的。你我要想,心花开放,也不是在喜怒哀乐,和人我是非之中,而能显现的。因为我们这八种心,若一糊涂,就成无记性;若一造恶,就成恶性;若一造善,就成善性。无记有梦中无记,和空亡无记。梦中无记,就是在梦中昏迷时,惟有梦中一幻境,日常所作一无所知,这就是独头意识的境界,也就是独头无记。空亡无记者,如我们现在坐香,静中把这话头亡失了,空空洞洞的,糊糊涂涂的,甚么也没有,只贪清静境界,这是我们用功最要不得的禅病,这就是空亡无记。我们只要二六时中,把一句话头,灵明不昧,了了常知的,行也如是,坐也如是。故前人说:‘行也禅,坐也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。’寒山祖师曰:‘高高山顶上,四顾极无边,静坐无人识,孤月照寒泉。泉中且无月,月是在青天,吟此一曲歌,歌中不是禅。’你我大家都是有缘,故此把这些用功的话再与你们说一番,希望努力精进,不要杂用心。 我再来说一公案,昔日鸡足山悉檀寺的开山祖师,出家后参礼诸方,办道用功,非常精进。一日寄宿旅店,闻隔壁打豆腐店的女子唱歌曰:‘张豆腐,李豆腐,枕上思量千条路,明朝仍旧打豆腐。’这时这位祖师正在打坐,听了她这一唱,即开悟了。可见得前人的用功,并不是一定要在禅堂中才能用功,才能悟道的。修行用功,贵在一心,各位切莫分心散乱,空过光阴,否则,明朝仍旧卖豆腐了。 (二) 修行一法,易则容易,难则实难。易者,只要你放得下,信得实,发坚固心,和长远心,就可成功。难者就是你我怕吃苦,要图安乐,不知世间上的一切有为法,尚且要经过一番学习,才能成功,何况我们要学圣贤,要成佛作祖,岂能马马虎虎就可成功? 所以,第一要有坚固心。因为修行办道的人,总是免不了魔障,魔障就是昨天讲的色声香味触法等尘劳业境。这些业境就是你我的生死怨家,故每每许多讲经法师,也在这些境界中站不住脚,这就是道心不坚固的原因。 次之,则要发长远心。我们人生在世,造业无边,一旦要来修行,想了生脱死,岂能把习气一时放得下吗?古来的祖师,如长庆禅师坐破蒲团七个,赵州八十岁,还在外面行脚,四十年看一‘无’字,不杂用心。后来大彻大悟,燕王和赵王非常崇拜他,以种种供养;至清朝雍正皇帝,阅其语录高超,封为古佛;这都是一生苦行而成功的。你我现在把习气毛病通身放下,澄清一念,就与佛祖同等。如楞严经云:“如澄浊水,贮于净器,静深不动,沙土自沈,清水现前,名为初伏客尘烦恼。去泥纯水,名为永断根本无明。”你我的习气烦恼,犹如泥滓,故要用话头。话头如清矾,能使浊水澄清(即是烦恼降伏)。 如果用功的人,到了身心一如,静境现前的时候,就要注意,不要裹脚不前。须知这是初步功夫,烦恼无明滓尚未断除,这是从烦恼心行到清静,犹如浊水澄成了清水。虽然如此,水底泥滓尚未去了,故还要加功前进。古人说:‘百尺竿头坐的人,虽然得见未为真;若能竿头重进步,十方世界现全身。’如不前进,则是认化城为家,烦恼仍有生起的机会。如此,则做一自了汉也很为难,故要去泥存水,方为永断根本无明,如此才是成佛了。 到了无明永断的时候,可以任你在十方世界现身说法,如观世音菩萨三十二应,应以何身得度者,即现何身而为说法。任你淫房酒肆,牛马骡胎,天堂地狱,都是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的了。否则,一念之差,就是六道轮回。昔者秦桧曾在地藏菩萨前做过香灯,只因他长远心不发,无明烦恼未能断了,故被嗔心所害,这是一例。假如你信心坚固,长远心不退,则不怕你是怎样的一个平 常人,也可以即身成佛。 (三) 古人说:‘日月如梭,光阴似箭。’才说打七,明天就是解七了,依规矩,明天早上要考功了。因为打七是克期取证的办法,证者证悟,见到自己本地风光,悟到如来的妙性,故曰证悟。考功就是要考察你在七天当中的功夫到了何等程度,要你向大众前吐露出来。平常在这个时候向你们考功,是叫做讨包子钱,人人要过的。就是我们打七的人人要开悟,人人可以弘扬佛法,度尽众生的意思。现在不是说人人开悟,就是一人开了悟,也可以还得这些包子钱,所谓众人吃饭,一人还账。如果我们发起一片精进的道心,是可以人人开悟的。 古人说:‘凡夫成佛真个易,去除妄想实为难。’只因你我无始以来贪爱炽然,流浪生死,八万四千尘劳,种种习气毛病放不下,不得悟道,不像诸佛菩萨常觉不迷。是故莲池说:‘染缘易就,道业难成。不了目前万缘差别,只见境风浩浩,凋残功德之林,心火炎炎,烧尽菩提之种。道念若同情念,成佛多时。为众生为己身,彼此事办,不见他非我是,自然上恭下敬,佛法时时现前,烦恼尘尘了脱。’这十几句话,说得何等明白和真切! 染者,染污义。凡夫的境界,总是贪染财色名利,嗔恚斗争。对道德二字,认为是绊脚石。一天到晚,喜怒哀乐,贪爱富贵荣华,种种世情不断,道念一点没有,所以功德林被凋残,菩提种子被烧尽。假如把世情看得淡淡的,一切亲友怨家,视为平等,不杀、不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,视一切众生平等无二,视人饥如己饥,视人溺如己溺,常发菩提心,则可与道念相应,亦可立地成佛。故曰:‘道念若同情念,成佛多时。’诸佛圣贤,应化世间,一切事情都是为众服务,所谓拔苦与乐,兴慈济物。你我都能克己复礼,甚么也不为自己作享受,那么人人都无困苦,事事都能办到了,同时你自己也随之得到圆满果实的报酬。如江河中的水涨了,船必自高了。 你能以一种慈悲心,恭敬心对人,不自高自大,不骄傲虚伪,则人见到你一定会恭敬客气。否则,只恃一己之才能,老气横秋的,或口是心非的,专为声色名利作计,那么就是人家恭敬你,也恐是虚伪的。故孔子曰:‘敬人者,人恒敬之;爱人者,人恒爱之。’六祖曰:‘他非我不非,我非却有过。’所以我们切莫要生是生非之心,起人我之别。如诸佛菩萨为人服务一样,则菩提种子处处下生,美善的果实,时时有收获,烦恼自然缚不著你了。世尊所说三藏十二部经典,也是为了你我的贪嗔痴三毒,所以三藏十二部的主要就是戒定慧,就是因果,使我们戒除贪欲,抱定慈悲喜舍,实行六度万行,打破愚迷邪痴,圆满智慧德相,庄严功德法身。若能依此处世为人,那真是处处总是华藏界了。 (四) 现在我们在参学方面来讲,总要以规矩法则为尊。常住上发起道心,讲经打七,弘扬佛法,实为希有,难得的因缘。诸位都不避风尘,不惮劳倦,这样的忙碌,也自愿的来参加,可见都有厌烦思静的心。本来你我都是一个心,只因迷悟有关。故有众生,终日忙碌,无一日休闲,稍作思惟,实乃无益。但是有种人,一生在世,昼夜奔忙,痴想丰衣足食,贪图歌台舞榭,惟愿子孙发富发贵,万世的荣华。到了一气不来,做了一个死鬼,还要想保祐他儿女,人财兴旺,这种人真是愚痴已极。还有一种人,稍知一些善恶因果,要做功德,但是只知打斋供僧,或装佛像,或修庙宇等一些有漏之因,冀求来生福报,因他不解无漏功德的可贵,故偏弃不行。 《妙法莲华经》云:“若人静坐一须臾,胜造恒沙七宝塔。”因为静坐这一法,可以使我们脱离尘劳,使身心安泰,使自性圆明,生死了脱。一须臾者,一刹那之间也。若人以清静心,返照回光,坐须臾之久,纵不能悟道,而其正因佛性已种,自有成就之日。若是功夫得力,一须臾之间,是可以成佛的。故《楞严经》中阿难尊者曰:“不历僧祇获法身。”但是你我及一般人,平常总是在尘劳里,在喜怒里,在得失里,在五欲里,在一切图快活享用里过活。而今一到禅堂中,一声止静,则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六根门头,犹如‘乌龟息六’样的,任甚么境界也扰你不动。这是修无为法,也是无漏法,故以金银等七种宝物造塔,如恒河沙数之多,犹不能及此静坐一须臾之功德也。乌龟息六是一譬喻,因为海狗喜食鱼鳖,一见乌龟在海滩上爬,它就跑去吃它。乌龟知其要吃它,便把四只脚,一个头,一条尾,统通缩进壳里去,海狗见之咬它不著,空费一番辛苦,弃而他去,此时乌龟亦脱其险。我们人生在世,无钱的为衣食忙得要死,有钱的贪婪色欲不得出离,正如被海狗咬著。若知其害,便把六根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)收摄,返照回光,都可以从死里得生的。 古人说:‘百年三万六千日,不放身心静片时。’你我无量劫来,流浪生死者,只为不肯放下身心清净修学,而感受轮回,不得解脱。所以要大家放下身心,来静坐片时,希望漆桶脱落,共证无生法忍。 彻见本性据《虚云和尚自述年谱》记载: 光绪二十一年乙未(1895年),虚云老和尚五十六岁。那一年,扬州高旻寺准备连续打十二个禅七。虚云老和尚应众人之推举,前往高旻打七。下山至大通荻港后,沿江而行,忽遇江水暴涨,无法行走。准备乘船渡江,因身无分文,船夫竟鼓棹而去。不得已,虚云老和尚只好继续勉强沿江而行。后失足落水,随江流浮沉了一昼夜。漂至采石矶附近,幸亏被渔民救起,抬到附近的宝积寺。醒来之后,口、鼻、大小便诸孔,皆流血不止。静养了几天之后,因怕错过禅七,又强打精神,径赴高旻寺。 在高旻寺,虚云老和尚丝毫不提自己落水和患病之事。知事僧令他代任禅堂职事,虚云老和尚因为体力不支,没有答应。高旻寺一向以家风严峻着称,凡请职事拒不就者,被视为慢众,虚云老和尚因此挨了一顿香板。挨打之后,虚云老和尚病情益加严重,血流不止,小便滴精。但是他却默然顺受,一点都不辩解。在禅堂里,以死相抵,坚持坐香,昼夜精勤,澄清一念,以至不知身是何物。经过二十多天的猛利用功,众病顿愈。 后来采石矶宝积寺的住持德岸禅师送衣物来高旻寺供众,看到虚云老和尚容光焕发,大为惊诧和欣慰,于是将他落水之事告诉了高旻寺的大众。大众一听,无不钦叹,禅堂也不再安排他轮值做事。虚云老和尚因此得便一心修行,从此万念顿息,功夫落堂,昼夜如一,行动如飞。 〔落堂〕落堂者,着实之谓也。虚云老和尚云:“惟念佛须摄心观照,句句落堂。落堂者,着实之谓也。句句着实,念念相应,久之自成一片。由事一心,而至理一心,能所两忘,自他不二,与参禅有何差别?”(《虚云老和尚点滴开示》) 一天晚上放晚香的时候,虚云老和尚忽然睁眼一看,只见眼前光明一片,如同白昼,内外洞澈。隔墙还看见香灯师在小解,又看见西单师在厕所里大便。再向远处看,江中行船、两岸树木,种种形色,无不一一了见。第二天,虚云老和尚向香灯师及西单师问及此事,果然如此。不过,虚云老和尚并不以此为意,只当是寻常境界而已。 到了腊月第八个禅七的第三个晚上,第六枝香开静的时候,护七法师例行给每位坐禅的法师上开水。当护七法师给虚云老和尚上开水的时候,不小心,开水溅在虚云老和尚的手上,茶杯随即掉在地上,摔碎了。就在这个时候,虚云老和尚顿断疑根,庆快平生,如梦初醒。自念出家漂泊数十年,此次若不堕水大病,若不遇顺摄逆摄,善知识教化,几乎错过一生,哪有今日悟道之事!于是作偈云: 杯子扑落地,响声明历历。 虚空粉碎也,狂心当下息。 又有偈云: 烫着手,打碎杯,家破人亡语难开; 春到花香处处秀,山河大地是如来。 终南事迹绍云法师在《虚云老和尚在云居山》一文中记述道: 他老人家中午休息时,有时也打昏沉,头向前俯,甚至打鼻鼾。有一次,我们听到他在打鼻鼾,便偷偷地离开,拿著房里面的果品到外面边吃边玩。当他醒后,就逐件事来骂我们。我们问:‘刚才您老人家不是睡著了打鼻鼾吗?你怎么会知道呢?’他说:‘你心里面打几个妄想我都知道,你拿东西到外面吃,我会不知道吗?’自此以后,我们才相信悟道了生死的人,已经破了五蕴。见他是睡著了,其心思却是明明了了,清清楚楚的。 我们也藉著机缘问了他老人家在终南山住茅蓬的事迹。 当年,他老人家六十七岁,在终南山住茅蓬。戒尘法师,是一位讲大部经的法师,听说老和尚在高旻寺开了悟,便到终南山茅蓬找老和尚辩论禅宗的机锋语。老和尚听他把话说得很大,便对他说:‘你的机锋辩论虽然很好,但这个不是你自己真正工夫,在生死根本上作不了主,阎王老子不会放过你的。不要再多辩了,咱们俩坐坐看吧。’於是他们两人就在茅蓬里打坐。老和尚一坐,就是七日七夜,如如不动。而戒尘法师只坐了半天,双腿已痛得不得了,心里的妄想更是烦躁不安。 戒尘法师每天都绕著老和尚走几圈,好不容易才等到第七天,老和尚终於出定了。他问老和尚:‘您在定中,是有觉知,还是没有觉知呢?若是有觉知的话,就不名为入定;如果没有觉知的话,那岂不是枯定,不就是所谓的死水不藏龙吗?’老和尚说:‘要知道禅宗这一法,原不以定为究竟,只求明心见性。若是真疑现前,其心自然清净。由於疑情不断,所以不是无知;也因没有妄想,所以不是有知。虽然没有妄想之知,但就是一支针掉在地上,也能听得清清楚楚;你每天绕著我走几圈,我都知道,只因疑情之力,不起分别而已。虽然不起分别,因为有疑情在,功用不断,所以不是枯定。虽然不是枯定,这亦只不过是功用路途中事,并非就是究竟的。所以过去这七天,我只是觉得好像一弹指间就过去了,如果我一生分别心,便会出定了。参禅办道的人,必须将此疑情,疑至极处,一旦因缘时至,打破疑团,摩著自家鼻孔,才是真正的道契无生啊!’自此以后,戒尘法师就一直跟随著老和尚,对他老人家非常信服和尊敬了。 后来,有一次,老和尚入定十八天;山上其它人知道了,都来参拜他。他感到厌烦,於是他们俩便背著背架子朝峨嵋山去了。一天晚上,他们俩在一个没有人住的小破庙过夜。老和尚说睡到半夜时,戒尘法师有跳蚤在他身上咬,他就把跳蚤放在地下,跳蚤摔倒地上,把腿摔掉了,老和尚在定中听到那跳蚤叫得很惨。翌日,老和尚就将此事查问戒尘法师,他听后感到很惊讶,心想:‘竟然连我放一只跳蚤在地上他都知道,而且还听到跳蚤的喊叫声,定中的功夫真是了不起啊!’可知身心清净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议。 后来他们俩一起到云南去开办道场。当时五七年,云居山有一些八十多岁的老师傅都知道这些事情的。他们说那位戒尘老法师也很了不起,后来是预知时至,先行向大众告过假后,坐着往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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